“嘶哈——哈——”

随着缓慢而又沉重的喘息，根特扶着病床一点一点坐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已经发黑的青筋滑下，看着异常骇人。而一旁的山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里布满的红血丝看上去就跟彻彻底底占满了眼睛一样。

“唔……你们还好吗？”

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着。心想我也不是没见过医疗现场啊，虽然我知道医学确确实实是需要高度的集中力和技术，但是从没听说过会达到这个程度啊……

而看着眼前两个人的状态，很难想象这只不过是一个不到一小时的手术。但是就像是起死回生的手法一样，此时的月吟已经有了轻微的呼吸声。但是整个人的状态依然不容乐观。

“咳！”

一声细小到已经可以说完全听不见的咳嗽声打破了一瞬间的宁静，被根特敏锐地抓住。只见他分离站了起来，一瞬间的动作变化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稳。但是他看到了一个令人极其揪心的画面。面前的月吟还能看见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片通红。而这触目惊心的红色让根特眉头一下子拧到了极点。

“不好，她伤口还是感染了，实在伤得太重了。”

之间根特闭上眼睛一下深呼吸，山茶也急忙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准备好下一次的回溯。

扑通……

终究还是扛不住几十次的回溯带来的负担，根特倒下了。随之倒下的，还有几个人心里的最后一点点希望。现在剩下的只有已经意识有些模糊的山茶，和完全没有弄清楚事态的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月吟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根特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

“我要……我要救他们……”

山茶流出了眼泪。虽然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带着柳一走了之，但是她做不到。之前被卷入回溯的怨恨在那个晚上掏心窝的攀谈之后转为了一种使命感。虽然这种使命感是山茶自己背负的，但是却无形中成为了她在这一件事情上的希望。只是现在，希望崩塌了，山茶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助。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哭出的声音也变得难以辨别。

“咳……呼——真的是害苦你了……我……能力不足，却卷入了你。”

根特小声地呢喃，已经没有人能听得到他在说什么了，他也看不见任何事物，只能凭着自己地感觉，对着天空，轻轻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啪——

山茶握住了根特的手，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手。同样是从事医学作业，胖子的手明显有着厚厚的茧子，而且更多的是经历过岁月的摧残的。而年纪更长的迪米老爷子，都是战争积累下来的伤，还有武器盔甲留下的痕迹。根特的都不一样，这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慈眉善目的男人，有着一双很小的，宛若女人的手。但是这双手上并没有曾经岁月的痕迹，看不到根特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只是，在手腕那里，鲜明的勒痕让人触目惊心。

“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你说我是「神恩者」，那我的「神恩」一定能救你们，一定能！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我……我能救人！胖子说过我能救人！！”

就好像是疯了一样，山茶在自己浑身上下摸索，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触动自己的「神恩」，来拯救面前的两个生命。

“山茶姐姐！！！你住手！你疯了吗！！！”

看着山茶癫狂地拔出匕首刺进了自己的手臂，试图用鲜血来治疗眼前的人们，但是除了血流了一地，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效果，柳直接冲了上去想要夺下匕首。而山茶并不放松，不停地扎着自己，眼泪，汗水和鲜血，汇成一股热流，逐渐洇开在四个人之间。

“我……要就他们，柳，我要救他们……帮帮我。”

“……我……”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柳只是刚刚起床赶到这里然后跟着忙活了不到一个小时，事态就变成了这样。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变成了如此狼狈的样子。她也一时之间慌了手脚，愣在了原地。

而就这样，山茶也没有力气再作任何挣扎，堪堪地倚坐在墙角，昏昏沉沉地睡去。

======

“喂！醒醒！喂！能听见我说话吗？！喂！小子！醒醒！”

再一阵呼喊声中，山茶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灰暗的天，下着雨，还有一个淋得湿透的女性。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说着，山茶就被抱了起来，而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作任何的反抗。就这样被这个女性抱走了。准确地说，是一个姐姐，长得不能算漂亮，但是每一个表情都很温柔，有点像一缕阳光，在这个昏暗的雨天，给心里带来一丝温暖。

“你伤得太重了，抱歉，我没有更早发现你。”

一边处理着山茶身上的伤口，这个姐姐一边说着。虽然山茶现在说不了话，但是看着这个姐姐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非常的难过。但是她手上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轻柔，就好像生怕弄疼了山茶一样。

“好了，大部分伤口都处理好了，不过接下来要缝针了，会很疼，你能坚持住吗？”

山茶不确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而这个姐姐看着山茶微笑着，直到笑出了一行眼泪，才默默从背后拿出了针和线，在山茶的身上操作起来。

疼痛直刺山茶的脑仁，让她想要跳起来，但是她并没有，就好像身体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一样。而想要握拳的手她也完全感受不到，只能缩紧了脖子用极其扭曲的表情来对抗这股疼痛。但是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最后敌不过疼痛，山茶就这样闭着眼睛，以极其别扭的表情，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雨也不下了，而自己身上的疼痛依旧，山茶挣扎着坐起来，看见姐姐在床尾睡着了。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山茶看着非常的温馨祥和。不知道为什么山茶就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但是当山茶伸出手的一刹那，她觉得天都黑了。

“啊……啊…………啊……”

无法发出声音的山茶，只能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眼神越来越空洞。

嘭！

山茶挣扎着翻下了床，想要凭借着没有了手的手腕爬起来，这个动静惊动了正在酣睡的姐姐。看到山茶不停地咬着牙想要支撑自己起来，手臂上的线都被挣开，而手腕处也洇出了血，她冲过来抱出了山茶，声泪俱下。

“对不起……对不起……”

在无数次道歉中，山茶的挣扎也一点一点地减少，一点一点地变成无力地垂下自己的手，两个女孩就这样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对不起……你的手我真的没有能保住……对不起……”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姐姐再次给山茶处理伤口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停止道歉。山茶并没有责怪她，但是说不出话，就只能看着姐姐，摇摇头。

“对不起……”

看着山茶的眼睛，那姐姐又一次留下了眼泪，而山茶只能艰难地举起了手臂，在她地头上轻轻地敲了敲。

窗外的雨又开始敲打起窗户，并不是很大的草屋子又一次想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山茶却开始身体产生了异常，她觉得自己很烫，越来越烫，她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找到什么比较凉一点的地方以求降温，但是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她也想提醒姐姐，但是不能发出声音，而姐姐又在外面做饭。

山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能轻轻地敲打床帮，想要引起姐姐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