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仔见他突然挥掌袭来,不知何故,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掌风将至,黑衣人见他居然不闪不避,暗暗一惊,右掌赶紧斜出,直擦过水仔左肩。
“你这是干啥?”
水仔方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只是他还不知道,要不是刚才对方急收掌势,自己早已当场命毙。
黑衣人收手之后连连摇头,似乎遇到什么不解之事。正想着此人轻功了得,武功定然不凡,可为何不避我天鹰掌,难不成有恃无恐?
他打量着水仔,直到瞥见他胸口处一缕殷红气,惊道:
“原来你成了我族钧晨护卫!”
水仔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到底是不是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既然已经在薛连成面前装过好汉,倒也不怕承认。
“对!我是……”
转念一想,又说道:
“不过我可不是你梁家的奴才。”
“你如何会有钧晨令?你不是黄……”
黑衣人说着突然一顿,扯开蓑衣,露出胸膛,那正中也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红色月牙痕迹。
水仔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些由来,只得把如何进梁府,梁府下人如何威逼梁真,两人逃脱后梁真又如在他身上炼化钧晨令向他道来。
黑衣人听完是嘴都合不上了,半响才嘘了一口气,方知道眼前此人可是救了自家少主一命的大恩人,便道:
“想不到我不在江州这几月,少主居然遭逢如此危难!”
言语中显得非常自责,又盯着水仔不停的看,眼神中发出一些惊喜和讶异。
“原来你是少主的第一个钧晨护卫,莫非少主对你……”
话未说完,黑衣人细细一思自己今日在码头处窥见的情形,立即明白了什么。
“你于危难中扶持少主,怪不得她对你另眼相看。田勐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追随少主护其左右。还不如周护卫你……刚才鲁莽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便拱手拜倒。
水仔一听这名字,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突然跪倒的这个人就是薛连成口中说的那个梁家“祸害”!
“你就是田勐?”
他不知田勐跪倒另有深意,仙灵子从不轻易训练本代钧晨护卫,若不是武艺高强,便是倾慕有加。田勐看他根本不会武功,赤虹子梁真选他做本代第一钧晨护卫,料想可能是有了爱慕之情。
可水仔毕竟不知这些,只听田勐答道:
“属下正是‘鹰眼’!”
田勐四肢伏地,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普普通通的土家少年,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代赤虹圣母的圣王。
“可,可那姓薛的说你是个叛徒……”水仔一开口,忽然想这人莫不是来寻仇的,或者徒生事端?心里不禁起了防备。
田勐听他提及薛连成,满脸愤恨的站了起来。
“说来惭愧!田勐已不是梁府中人。三年前,我已被那老贼逐出本族。”
说着便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极消瘦的脸,须发硬朗,双眼炯炯有神。只是那瞳孔深处隐藏着无尽的哀怨和愧疚。
“三年前的一夜,我家上主夫人突然失踪,全府震动,苦寻数月均无收获。虎眼卫怪罪下来,说我身为夫人贴身侍卫,玩忽职守,致使夫人遭遇不测……”
“虎眼卫?”水仔奇道。
“哦,那是薛连成那老贼的令号。”
田勐解释了一下,又说:
“当日不知何故,田某一直昏睡至早上方醒,醒来时,上主夫人失踪,府上彻底大乱。”
“人没找到就不该把你赶出梁府,这梁府的规矩也太……那什么了。”
水仔嘴上嘟囔,心里却想,也没见过像你这么粗心大意的护卫,怪不得薛连成这么针对你。
但听这个人一口一个老贼,似乎又和薛连成有莫大的过节。水仔本就不喜欢薛连成,听他这样骂来骂去,不由觉得颇有些心里痛快。
“这也怪不得府中规矩,若单单只是上主夫人失踪,田某还不至于落得如此罪过。只是不知何故,上主夫人额头上的赤虹石却从田某身上找出。”
水仔知道他说的赤虹石就是梁真手上那块红宝石,但他却不知道这赤虹子归位成为赤虹圣母时须得年满二十,头骨上镶入赤虹石方才算完全正位。
当年梁真的生母——赤虹圣母失踪时,她尚不到十五岁。赤虹石乃是由其母所戴。只因不知何故圣母失踪后赤虹石突然出现在田勐身上,而后才转交给梁真。
“当时田某已知大祸临头,虎眼卫薛连成以为我悖逆主上,下了杀令,田某身负冤屈,心有不甘,只得逃出府外调查真相。谁知那薛连成穷追不舍,誓要将我置于死地。没办法,田某只得四处躲避,流落江湖。但想起上主夫人当年对我田家之恩,无时无刻不铭感于心。这几年来,我明察暗访,誓要找到夫人下落,以还我清白……”
说道这里水仔突然打断他。
“那你可以不用找了,夫人已经找到了。”
“你说什么?”
田勐猛的冲上前去抓住水仔衣襟,似乎不敢相信。
“放开……”
水仔奋力扒开他双手,心想这梁府上下的人怎么个个都这么怪脾气。田勐自觉失礼,立即伏地谢罪,弄得水仔又是莫名其妙,缓过口气连忙将他又扶起。
田勐起身又追问起上主夫人下落。水仔只得的把乌总管在水字楼挖出骨骸的事情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不料田勐听却大叫奇怪。
“水字楼……不对啊!这连我们都知不道的事情。那乌德林多年前原是薛家的总管,他进府并未多久,又如何会知道夫人的下落?”
“兴许是他自己撞运气找到的。”
水仔更是不是为何,又哪里能回答田勐的问题。
可田勐却不停摇头道:“金木水火土五行楼的钧晨密室乃是他人禁忌出入的地方,他如何知道夫人单单在水字楼钧晨室中?”
田勐苦苦思索,乌德林,薛连成,水字楼……
突然间他脑中一震,当所有的线索拼接起来后,直指一个人。
是薛连成这老贼在捣鬼!
“我早就奉劝夫人离那老贼远些,谁知道,还是遭他毒手!”
田勐只气得咬牙切齿,双眼怒火四溢。忽然想起要紧,连忙问起。
“今日少主可是跟薛连成一起走的?”
水仔点点头说是的,谁知那田勐立刻大叫一声。
“不好!”
2
枪声越来越小,川第十师师长鲜英略略清点了一下跟在后面稀稀拉拉的部队。整整一个师,现在剩下一百多人!而且大部分人还带伤。
兰文彬第十六师的驰援部队已经赶来接应他们。在川军各部,兰文彬是刘湘手下有名的鹰犬之一,但他也只是表面上对着刘湘恭恭敬敬,私下里却和其他各派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
如不是万不得已,鲜英实在不愿意和这个家伙打交道。然而突遭逢此变故,兰文彬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主帅刘湘现在联系不上,潘文华、李雅才的部队被打得慌不择路,而他现在离黔军最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这都还在其次,现在最可怕的是摸不清黔军主力的动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冲谁开火。袁祖铭要是一个心血来潮攻了过来,他兰文彬这点家当就算是报销了。
看见鲜英灰头土脸的带着几十个带伤的警卫走进师部临时指挥所,兰文彬心里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讪讪的迎了上去。
“特生啊,到底是咋个回事啊?”
“咋个回事!?我也想晓得是咋个回事!”
鲜英怒不可遏:
“袁祖铭个狗日的,在老子背后下刀子!策动我部下搞哗变,然后趁机出兵。此仇不报,枉自为人!”
兰文彬一听,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十师算是完了,居然投诚了袁祖铭,他兰文彬以后又少了个对手。但又一想袁祖铭塞到自己部下军官包里的大洋也不是少数,十六师一旦遇敌,难免不会出现像十师这样内部瓦解的局面。
原来袁祖铭玩的是这一手,表面应付,暗中分化。等待川军内讧,就趁机以平乱的名义出兵。
想到这里,兰文彬沉默不语了。
鲜英也知他在担心什么,得知第十师哗变内讧之后,恐怕川军各个将领都会坐立不安,自己部下的口袋里都不干净,他兰文彬下面的那些喽啰的口袋里恐怕更是见不得人。
但久留此地,迟早生变。
鲜英好不容易忍下气来,对兰文彬说道:
“现在只有继续西撤,退出渝州再说。袁祖铭现在应该是多线作战,川东这么大块地方他还暂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一一吞下。”
兰文彬这时也想到,眼下唯一的选择无非明哲保身。只要不和黔军正面交火,就还不至于和他袁祖铭火拼到底撕破脸,日后斡旋也有余地。
便点头道: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反正这些防区守也守不住了,不如干脆让给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