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刚才说你是曲阳镇岚林村人?”平静清澈的小湖边,宫小婉牵着骡子一边走问道。
“对,你呢?”
“我是汉口人,你们村……”
宫小婉正想问什么,却忽然闭上了嘴。周山药却没注意,只自顾说道:
“怪不得你口音和他们不一样,从汉口来肯定很远吧。我听我们师长说,杨森被赶到那边后过得不快活,一直想回四川。你这次来就是去见我们刘司令的?”
“哼,他不快活?我看谁也没有比他更快活的了。”
宫小婉的语气之间对杨森颇为不屑。这让周山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特派员怎么如此藐视他的上级?
“你可不知道,你们在川东和袁祖铭打得不可开交,杨森在汉口可是笑得直不起腰。他巴不得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倒是你,一个贵州兵冒充川军干嘛?”
周山药一听,知道连她也误会自己是奸细了。于是把他和弟弟水仔如何从村里出来,如何在路上盘缠被盗,后来因为自己身无分文又不想回家,所以投了军等事情告诉了她。
宫小婉也不怀疑,只问道:
“你为啥跑出来不回家?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不怕没人给你收尸吗?”
周山药心想你是不知道柴垣那丫头的可怕,回家去才是没人收尸。
不过这等事也不足为外人道来。宫小婉见他不答,笑说:
“不想回家无非两个情况,逃债,逃婚。你是哪一个?这第一个可能嘛,要么是欠了钱,要么是欠了命。这第二种可能嘛,要么是自己不中意,要么是外面有了相好的。我见你这人生性挺老实,挨了打也逆来顺受,不像是个能行凶欠债的性子。所以,我猜你是第二个可能吧?”
周山药还没回过神,只是在想她怎么猜的这么准。却听宫小婉又说道:
“你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捎上你的兄弟?你也不怕他被流寇劫了,或者死在乱军之中?”
“我早叫我那兄弟回家去了!再说要是没他陪着,我娘根本不会答应我一个人独自出门。”
于是又说起他和弟弟水仔如何在岚林村捡到一个包袱,如何在里面发现几块麻布等等事情。
周山药自从在船上遭窃之后,本来已经学乖不再轻易与人说起财宝的事情,不过他见宫小婉这么美丽一个姑娘,还两次救过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消了戒心。
“本来我们带上盘缠,说好去找梅庄,谁知那包袱在船上竟然丢了。到了江州问遍了当地人也没找到什么梅庄,我身上又没钱,所以才投了军嘛……”
周山药只顾说着,却没见此刻宫小婉脸上的神情忽晴忽暗,一对秋波已经渗出狠光。
果然!
她的心思飞快的转着,岚林村果然和娘亲有关系,说不定这周山药还知道些什么。正在盘算怎么套他话,却听周山药忽然问起她。
“对了,你既然是汉口人,那你晓得汉口有个什么庙什么胡同吗?”
“什么庙……什么胡同?”
宫小婉脸色微变,随即又立即恢复了正常。
周山药挠挠脑袋,努力思索。
“哎呀,我也记太不清了……”
“我家附近到处都是胡同,不过什么庙我倒是没印象。”
“对了!是城隍庙!”
周山药一拍巴掌,为终于想起来这个地名而兴奋,谁知宫小婉却冷言道:
“汉口没有城隍庙,那麻布片上的地名是乱写的。”
周山药略有些失望,挠头说道。
“我说呢,怪不得……”
咦?布片?我刚才有跟她提过,梅庄和汉口城隍庙这些地名是写在麻布片上的吗?
周山药有些恍惚,察觉有异常的同时又摇了摇脑袋,心想会不会是这姑娘太聪明猜到了。
便也没多问,二人继续缓步前行,可他们似乎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在边聊边散步一般。这里本就离三营有些距离,所以等到周山药和宫小婉走到时,已是下午了。
几声稀落的枪响从东面传来,周山药一听连忙奔回营房,却见自己的部下不是在睡觉就是留着哈喇子犯烟瘾,而老兵赵有财嘬着烟杆,正和几个士兵蹲在弹药箱上赌钱。
“那边怎么回事?怎么不设防!”
周山药有些生气,这懒散的三营将士居然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一个士兵对他说道:
“都打了一天的散枪了,几十个贵州兵好像在附近找人。又没有冲我们来,怕个啥子嘛。”
赵有财此时也正赌在兴头上,居然对营长周山药正眼也不瞧一下,反而问营长有没有钱借我一些,刚才自己抓了个天残地缺,却遇到个牛鬼蛇神,结果输了个精光。
赢家孙大炮正捧着钱哈哈大笑,周山药一见士兵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开骂,这时宫小婉却忽然走近前来,扔给地上几块银元,说道:
“去,抓一个舌头回来。”
赵有财和几个士兵一看地上的银元,稀里哗啦一阵哄抢。抬头一见营长身边站着一个美貌姑娘,连连哈腰点头就要奔出去。
“别去了,回来吧!”
周山药黑着脸叫住几人,宫小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正想问为什么时,只听他说道:
“我晓得黔军在找谁。”
2
水仔悠悠醒转,发现身上忽然舒适了好多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口敞开,梁真盘坐在一边,双掌正紧贴他胸前膻中、鸠尾两穴。
一道红气正不停的从她手中溢出,然后慢慢渗入他胸前的赤虹钧晨令中。
他揉了揉眼睛,尽管还有些气虚头昏,不过水仔确定,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梁真。
见他醒来,梁真也顾不得满头香汗,一脸欣喜的问道。
“你醒了?”
真的是她,半个多月未见,却恍如隔了千年。终于,那丝在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担心消散了。
……
原来那日薛少正要对梁真下手,忽然窗棱崩飞,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飞身跳了进来,一声厉斥道:
“休碰我少主!”
薛少反应不及,左脸正中一掌,踉踉跄跄的栽滚到一边。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几年前被赶出本族的鹰眼卫田勐!
田勐当时日夜急奔至成都薛府,却不知薛连成一行因走大路遇上难民拥挤而误了行程,他已然比他们早到了几天,而薛连成刚到成都又被刘廷弼等人设宴招待,根本没回自己的府邸。
田勐在成都苦寻梁真数日不获,这才想起薛连成素来与刘廷弼交好,于是在刘廷弼各处庄园往来刺探。正到大邑县时,见刘廷弼在县里的一处府邸阁楼上红光闪烁,料定少主梁真在此楼中。
爬到窗前,田勐正巧撞见薛少作恶,情急之下,这才不顾一切破窗而入。
“原来是你这个叛徒!”
薛少异常恼怒,没想到这时候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了他的好事。他吐出一口血唾沫,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哼!叛徒?”
田勐一声冷笑道:
“我苦寻上主夫人三年,若不是你刚才吐露真情,我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上主夫人对你们薛家不薄,未曾想你们却如此狼心狗肺!以下犯上,谋害主子,还栽赃嫁祸给我,现在又……”
田勐看了看一边的梁真,又看了看薛少手中的赤虹杯,立时明白了薛少为何会如此猖狂。
一对精猛的眸子冒出冲天的愤怒。
“灵杯仙咒?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奴才!居然敢操纵主子!”
田勐一声怒吼,右掌收肋左掌急出,直攻薛少胸口。薛少侧身避掌,未想田勐右掌又袭来,掌风刚劲力猛。薛少急忙一跃,亏得他有些身手,才又勉强躲开。
砰!
田勐却是用力过猛,收势不及,薛少身旁一张梨木八仙桌瞬间成了碎块。
适才见到少主被辱,田勐怒火冲顶盲目出击,犯了武学忌讳,这才让薛少避过。他知此人武功得薛连成亲传,并不弱于自己,速攻之下未必成事。这时他立即镇定心神,收敛戾气,以求稳打稳扎。
只见他身形移动,双脚分别踩“乾”、“坤”二位,右掌取“坎”位,左掌立“兑”位。宛如一只黑鹰,立在阴阳二级中。
天鹰八卦掌!
薛少心中暗惊,真要打起来,两人都是钧晨黑卫,加上一个全极的赤虹罡气助攻,田勐和他差距并不甚大。但若论武功身手,自己则不是田勐的对手,对方可是五眼卫之一的鹰眼卫!
此时非得想到一个一招制胜的办法不可。
但见田勐运纳赤虹罡气入掌,一对眼睛红光四射,胸口钧晨令透过黑衣,闪闪发光,已成攻势。
“嘿嘿!”
不料薛少一声冷笑,手中开始转动赤虹杯。
“你该不会忘了这是什么吧。”
随着赤虹杯一转,床上忽然红光大发,梁真胸前的赤虹石射出一道精光,直取田勐!光华交错,却听只一声闷响一个闪影,红光便消散而去。
薛少惊得目瞪口呆,见田勐拍了拍刚才激起的尘土,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身为钧晨黑卫难道连这点也不知道?仙灵光虽克制钧晨罡气,可少主的伏羲决没有超过三层,只要没有直接击中我,便伤不了我……”
话未说完,田勐趁薛少吃惊之时,右掌再次急出,一掌打到他胸前。薛少不及躲避,胸口一沉,鲜血喷吐而出。
他还在兀自疑惑,手中的灵杯却失手了。
两人一见地上滚动的赤虹杯,心里同时立起一个念头!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