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得山林,周山药已经想好了怎么应付崔向东,只需谎称阿土妹半夜逃走就是。
只要坚称是这样,他量崔向东也拿他没办法,何况阿土妹的厉害几个营的弟兄都有目共睹,拦不下来师长也不会怪罪。
正走着,周山药看到前面有一个路口,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茶铺点。
正好觉得口渴,于是便要了一碗茶坐下来。此值战乱,人流稀少,茶铺几无顾客,只一绿衣人独坐角落。
周山药喝着喝着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救他脱困的那女子。
周山药连忙上前称谢,那女子回头一见居然是他,脸颊飞红侧过脸去,也不说话。
冷不丁找了个没趣,周山药只好喝完茶起身告退。刚走到路口就遇到几个编号三十一师的士兵正在设卡盘查,原来一直往西赶路,竟然到了三十一师的驻防地界。
周山药不以为意,正要通过盘查时却被叫住。
“你哪个部分的?”
“十师新一团。”
“十师?十师都投黔军了,哪里来的新一团。”
盘问的士兵尚不知道,残存的十师和十六师新凑了一个临时编制,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上下打量,见他军服不整脚上裹满稀泥,显然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附近几个巡逻兵见状,也立马凑了上来。
“你个逃兵!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周山药急忙解释,几个士兵哪里肯信,找来绳索就把他绑了。原来刘湘在上川东为了保住兵力,防止袁祖铭贪得无厌的收编,已经下令上下布防到处收罗抓捕逃兵。
周山药不知上峰这个命令,以为还能像平常一样凭着一身军服就能通行,哪知竟被盘查的哨兵误当作逃兵抓了个正着。
周山药大叫冤枉,不断的解释。这时一个哨兵听出他口音有异,问道:
“你格老子好像不是四川兵?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急于说清,想也不想就回答:
“我是贵州人,贵州曲阳镇岚林村人!”
刚一说完,周山药就知道自己犯糊涂了,恨不得立马得扇自己个大耳刮子。那哨兵一听是贵州兵,这还了得?此刻两边正是冰炭相激之势,突然一个穿着川军军装的贵州兵落在手里,不是细作是什么?
众兵哪肯放过,冲上去就是一阵暴打,边打边大骂着:
“狗日的奸细!”
“死黔驴子!”
周山药正被打得抱头鼠窜而不能,忽听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叫道:
“住手!”
众哨兵扭头一看,一个绿衣姑娘忽然衣决飘飘的站在后面,正对着他们呵斥。周山药抬头一见又是刚才救他的那位女子,心想她此刻站出来莫非是要打抱不平?
再细细瞧去,这才发现她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脸庞清丽可人,如琬似花,一双秀目楚楚动人,竟是一个绝色佳人。
那几个士兵只看一个漂亮姑娘站在身后,半响才回过神来,其中一个笑模笑样地上去调笑到:
“姑娘是要救这个奸细吗?可以,那得拿东西换。”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上前。
“不过军爷们不喜欢钱,喜欢肉!”
“哈哈,姑娘要不就拿肉来换怎样?”
说完几个人就要伸手去碰她,谁知那女子踏足向上一跃,双掌不停翻飞,待脚尖触底,几个哨兵已经每人吃了一记耳光。
几个哨兵浑然不觉,等脸上一股火辣感传来才知道被扇了,一怒之下大声叫嚷着,就要举枪用强。那女子也不后退,葱臂长驱,粉拳一握,直取几人胸口。
只见人群中一道绿影纷闪急舞。待周山药看清时,那几个士兵已然倒地,痛得大声叫喊。
女子迈步上前,解开周山药的绳索,就要领着他离开。可周山药居然不走,反而仗义说道:
“你自己快走!这里周围全是三十一师的驻军,晚了被他们追上就来不及了。”
见她兀自不动,又急道:“我的事情只要跟他们去了师部自然会查清,你不用担心我,快走吧!”
那女子莞尔一笑,走到那几个挨打在地的哨兵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证件。
对着他们说了一句。
“十四省讨贼联军川军第一路总指挥特派员!”
众士兵一见那上面的北洋政府五色旗标志,顿时当场傻掉。又听那女子吩咐道:
“这个奸细我带走了,有什么不满你们直接向刘湘司令报告。”
说完,那少女径直领走了这个”奸细“。
周山药见她看上去不过和自己一般年纪,没想到这么大来头,居然是川军第一路总指挥杨森的特派员,连连乍舌。
绿衣少女牵着骡子和他走出一段路,到得一个僻静无人的湖边。
这才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山药,你呢?”
女子那清丽可人的脸上嫣然一笑。
“我叫宫小婉。”
2
一夜的气血翻腾后,水仔似乎感觉好了一些,细雨早已停了,但整个身体仍然冻得瑟瑟发抖,周围的热气似乎没有昨夜那么强烈。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努力的坐起来,缓缓地睁开眼睛,等到眼前茫茫的一片慢慢变得有些清晰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回了梁府。
然而等他环视一周看去时却目瞪口呆,这梁府像被一把大火掠过一样,只剩残垣断梁,亭台楼阁皆成焦土。连整个院子里的参天的大树都几乎被烧了个精光。
一颗百年老树在一边冒着火星和青烟,原来昨夜那热源竟是它。
他只记得自己要去找哥哥,路上突然发了怪病,怎么迷迷糊糊的竟然走到了这里?
或许是他只记得这里的路,又或许,在神智快要崩溃的边缘,自己下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一声隐约听不太清的嘶鸣传进了耳朵。
是马叫!?
水仔恍过神来,这声音他认得。
嘶鸣声又传来过来,这次比刚才更近了。马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待水仔朝那声源探过头去,只见焦枯的残木丛中,一个火红的身影掠了过去。
难道是她?
“酸溜溜”飞蹄而至,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闻到附近一股熟悉的气味,小红马欢快的踢着地,一路小跑来到水仔面前。
水仔正要定睛认清,忽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两道钧晨痕又开始作恶,一阵巨大的刺痛自胸口钻进额头,只觉得眼前发黑,就要晕过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神终于捕捉到了尾随在小红马后而来的那个人,以及她焦急的目光。
神仙玉骨,美撼凡尘,那让天地日月都为之羞涩的脸上,一双剪水双瞳,正着急的看着自己。
那不是梁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