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毅夫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杨森不怕吴佩孚的监视,反而带着他到处兜风打哑谜。
关于和刘湘联合的事情,他既然已经签字就意味着决定了,所以后面也没必要继续深入详谈。反倒是他想纳妾这件事情,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幸亏吕复刚才一番提醒,才彻底点明。
“这个杨子惠!家里已经五六个老婆咯,还嫌不够?”
乔毅夫不敢相信,忽又想起杨森的好色本性,又觉得自己太后知后觉了,叹了一声对吕复说道:
“早就该想到,这个杨森是出了名的好色。不过我搞不明白,他要纳妾自己纳就是,我们又没拦着他嘛。他这样搭台唱戏,不是耽误正事吗?”
吕复解释道:
“杨子惠以前在四川搞新政,号召解放妇女,结果他自己却是后院一大票姨太太,被人诟病不少。这次回川他肯定要收敛,不敢再明目张胆。所以我猜测他趁自己趁还在汉口,想把姨太太先娶了再说。”
又道:
“既然是当着你的面这样演,那么这个女人肯定是只有通过你才能办到……不知这半月,云松老弟可知杨森看上了你周围什么人?”
乔毅夫开始回忆这大半个月以来,他和杨森接触的时候都有哪些女人在场。想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说道:
“哎呀!他怕是看上我堂妹咯!”
吕复赶紧问道他堂妹是谁,乔毅夫这才将那日邀请杨森来自己家做客的事情说了出来,吕复听罢连连点头。
“这样就合理了!怪不得要当着你的面演这一出。他不好开口,怕别人骂他封建,所以需要你暗中牵线。”
乔毅夫却苦恼无比,他的堂妹和别人已经有了婚约,没想到那日在家中与杨森相聚,允诺他各种好处的时候,杨森不但全盘接受,还连带把自己的堂妹也看上了。这下他和刘湘真成了江东周瑜和孙权,又赔夫人又折兵。
眼下也无他法,乔毅夫征询了一下吕复的意见该如何办,最后只得点头答应。待杨森回到包间,吕复连忙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杨森听罢,装得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不合适!不合适!”
乔毅夫哪里不懂这番推辞,连忙上前解释,说自己堂妹早已倾慕杨司令多年,只是未曾谋面,那日一见之下已然倾心相许。又说道女大当嫁,如今杨刘两家联合驱袁,正好借这机会巧构姻缘。
“你我同窗多年,若再推辞,家妹嫁不出去事小,见外就事大了嘛!”
乔毅夫面做苦色,吕复又在一边不断撮合。杨森见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假装无奈应允,又说道:
“不知这几日长江水讯如何,我知玉帅有几艘兵轮正好靠在汉水东岸,如杨某人能在后日启程,或许还能避开水讯。只是这婚期……”
乔毅夫连忙说道:
“水讯平缓,将军勿虑!如能后日启程赴川,正好能在月底抵达万县。我明日即派人安排行李嫁妆,到时候在船上成婚,外人定然不知,还望子惠在路上多多照顾家妹!”
杨森立刻满脸堆笑道:
“姐夫客气!客气!现如今你我都是一家人,具体事宜安排就让下人去做。我明日即赴玉帅府请发兵饷弹药,至于缺漏不足之处,我杨森愿意独力承担!”
当下三人推杯换盏,喝得兴致大起。酒到酣处,杨森雅兴大起,又让乔毅夫挥笔而书“同仇敌忾”四字,誓要将袁祖铭赶出四川。
吕复见二人畅谈甚欢,心里却微微一沉,因为杨森纳妾,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2
水仔一晚上都被稀稀落落的枪炮声吵得无法入睡,只好又练起素问心经,闭着眼睛一直练到天亮。
周山药在一边呼呼大睡,完全没把黔军的表演性进攻放在眼里。等到水仔把他推醒,才揉了揉眼睛,问道几点了。
“九点四十。”
九点四十……已经日上三杆了。
周山药清醒过来,新一团已经在这林子里整整趴了一天一夜,眼见天又大亮,抬头拿出望远镜瞧去。
正看到前面农田空地上,几个黔军士兵蹲在庄稼地里,朝山坡上放了几枪,接着又是一轮炮击,几颗炮弹落在山坡上,掀起一阵青烟后就偃旗息鼓。
这简直就是为了不让刘文杰安安稳稳的睡个觉嘛,这个彭汉章真是会玩花样。
周山药本想彭汉章打了一晚上的冷枪冷炮,到现在也该收手了。他不休息,自己的士兵也要休息嘛,再说照这样下去,山坡上的刘文杰三师不被饿死恐怕也得困死。
又一想,反正彭汉章不可能一直打下去,总有停的时候。
慢慢等吧!
……
这会儿彭汉章也在观察山上的情况,看见刘文杰的暂三师全部窝在战壕里一个都不敢出来,心里暗暗好笑。
“通知王天北停止炮击,杜文举的排头兵收回来。”
传令下去后,他心想差不多应该是和心力交瘁的刘文杰沟通的时候了。
于是叫来一个士官,递给他一封早就写好的信。
“派几个人举着招降的旗帜过去喊话,那边如果有人来接,就把这信交给他们。”
士官接过信出去了,彭汉章却悠闲的踱起步来,嘴里哼着小曲儿。
……
水仔忙把睡回笼觉的周山药推醒,指着前面的农田说道:
“快看那边,彭汉章好像又派人出来了!”
周山药连忙又接过望远镜看去,见两个士兵拉了一副横联,上面写了两个字,正慢慢举着朝刘文杰驻守的山坡走去。
“快帮我看看那横幅上面写的什么?
水仔拿着望远镜仔细瞄了瞄,待看清楚,说道:
“写的是‘和谈’。”
和谈?
周山药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自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不晓得,就是讲和的意思,两边不打了。”
周山药当然知道是不打了,疑惑之中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大声说道:
“我是在问彭汉章什么意思!”
琢磨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彭汉章和刘文杰都不愿意打,如果能讲和,两边都不会真刀真枪的干仗,黔军与暂三师和谈,其实就是收编全部,这才是彭汉章真正想要的!
糟了!这样一来他就不能指望彭汉章和刘文杰火拼,然后从中寻找机会偷袭了!
“炮兵连!”
周山药一声低呼,炮兵连长立刻跑到跟前。他指着远处大片农田中的几个士兵说道:
“看见田里面举着横幅的人没,叫炮兵连推着两门炮绕到悬崖下面去,然后打两发过去!”
连长看了看远处,说道很难打中那两人。
“不要打中!只要把他们吓跑就行。记住,只打两发!千万别多打暴露位置。打完立即给我回来!”
连长连忙领命下去,周山药又转头看向空旷的田野,希望那几个和谈的士兵还没走远。
想和谈?那有这么容易!
轰!轰!
两发炮弹在田野中落地爆炸,举着横幅的士兵一愣,以为是有人炮击他们,吓得立马扔了旗帜就往回跑。
3
“是谁放的炮!”
彭汉章气急败坏的叫道:
“把王天北给我叫来!炮弹太多没地方用了是吧?”
王天北听见炮声早就奔到了二师指挥部门口,见彭汉章在里面大吵大闹,进来就解释:
“不是我们的炮兵,我们早就停止炮击了!”
“那是谁在放炮!哪个方向来的?遇到鬼了吗?”
彭汉章气得直咧嘴,王天北却说暂时判断不出来。
“就打了两炮,谁也没来得及反应啊!”
王天北不断解释,不过说大致方向应该是西北面一带。
“西北面?”
彭汉章仔细一看地图,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那是一道悬崖,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西北面的悬崖给我放门炮试一试!”
“那就只能是北面刘文杰的炮兵了,打了两炮就不打,明显是冲着和谈的几个士兵来的……不是我们的人,那肯定就是对方嘛!”
“好嘛!刘文杰这个瓜娃子!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下我看他是铁了心要跟我做对到底。”
彭汉章眼看足足做了一天一夜的表面文章,这刘文杰居然死扛到底不识抬举,忿怒不已。
可他却又觉得有些奇怪,刘文杰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吗?
为了保险起见,便说道:
“让柴老爷子上前去耍一耍,看看刘文杰到底耍啥子滑头。如果他非要蹲在壕坑里面娶媳妇生娃儿,那我们就准备强攻!”
4
“是谁放的炮!”
刘文杰气得差点摔了望远镜,他刚看清横幅上的字,正自琢磨怎么提条件,谁知两发莫名其妙的炮弹落在举旗士兵前面的空地上,直吓得两个黔军士兵跑得比兔子还快。
“师长,好像是我们右前方!”
右前方?刘文杰转头拿起望远镜看去,自己的右翼阵地是沿着山坡地势往上而走的,到了远处就是已经攀不上的悬崖了。
悬崖一直延伸到右前方,下面依稀可见的只有一大片茂密树林。
而黔军的防线一直从树林旁边,由右前方一路延伸至自己的左前方。
“遇到鬼了!难道是他们自己放的炮?”
炮击只两声过后就停止了,没办法精确判断所处的位置,但很显然是冲着农田中间那两个士兵来的。
刘文杰没想明白,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现在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
“师长!好像对面又有人来了!”
刘文杰立即拿起望远镜,看见对面黔军的阵营里面又走出两个人,正慢慢的朝着两军中间的大片农田走来。
他暂时看不清人脸,但很显然前面是一个绿衣女子,后面是一个穿黑衣柱拐杖的老头。
“传令下去!都别开火!”
刘文杰怒气冲冲的喊道,生怕再赶跑了和平使者,又拿起望远镜死死的盯着。
两人慢慢靠近,穿过寂静无声的农田,整个战场都噤若寒蝉,似乎等到着某种爆发。无声的空气让刘文杰突然感到有一丝冰冷,观察着这两个一前一后的使者,渐渐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次没带和谈的旗?
望远镜中那绿衣女子已经走得很近,待刘文杰慢慢看清了她的面容,惊声叫道:
“哎哟!彭汉章这回够有诚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