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山药渐渐醒转，全身骨骼隐隐作痛，像是被打碎了又重新合上，全身皮肤到处麻痒感。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新一团的一个士兵背着。

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天色已近黄昏，他支起酸痛的脖子，四处望了望。

他记得自己被无数的机枪子弹射穿击倒，倒下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她。

一回头，看见好些马在自己后面护送行走，马背上骑着一些装束奇怪的黑衣人，还有有两个士兵正抬着一个树枝搭成的临时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绿色的衣裙满是血迹，胸前是一颗翠绿的宝石，腰里还挂着一柄精钢剑。

是宫小婉！

他想勉力从士兵背上下来，背他的士兵发现身后异动，连忙转头叫到：

“团长，你醒了？”

水仔骑着酸溜溜，怀里抱着梁真，听见后面士兵在说话连忙策马过去。看见哥哥周山药撑着伤愈的身体下地，踉踉跄跄的正朝抬担架的士兵走去。

水仔叫了一声，周山药示意自己没事，有些不稳的走到抬担架的士兵前面，看着在担架中熟睡的宫小婉。

一边走一边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被……”

周山药最后的记忆中，宫小婉是被柴更生控制，像个恶魔一样四处杀人。

“是宫团长救了你！”

抬担架的士兵对他解释。

周山药这才看看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的衣服裤子上全是被机枪打穿的破洞，但里面的皮肉除了一些隐约的伤痕以外，完好无损。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山药惊奇的大叫，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机枪打成了马蜂窝，以为自己死定了。

“是翠灵圣愈！”

水仔这时又策马回来，怀里抱着一个红衣少女，正对他说道：

“是真儿的光晟骑兵救了宫小婉，然后宫小婉的翠灵圣愈又救了你……你忘了我跟你讲过的，上官婆婆说的那些话？”

“哦……”

周山药这才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又问水仔：

“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皇什么？”

正在思索名字，梁真却忽然抬起头，对周山药说道。

“是皇娲决！”

周山药正自琢磨，这时才看清水仔怀里的那个红衣少女，瞪着大眼，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一度以为宫小婉已经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了，婉约清丽，秀眉黑发。却万万没想到，弟弟口中一直念叨的赤虹子“真儿”，竟比宫小婉还要漂亮十倍不止！

粉霞扑面，长睫婉转，特别是那一双蕙质的灵眼，简直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仙女！

我的阿娘哎！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少女！

2

柴更生忙不迭拉上惊慌失措的阿土妹，正看见彭汉章和王天北领着数千残兵败将从后面骑马赶来。而彭汉章一见到他，就苦着脸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爷子别跑这么快嘛，可不能丢下我们哦。这个事情得有个解释才行啊！”

柴更生现在只能摇头叹息，哪里还能说清到底犯了什么失误，只得问他准备去哪儿。

彭汉章说道：

“如今只能去和潘旅汇合，再做打算……”

他知这老头是去投奔潘汉森的，不如就顺路一道，也好有个照应。此役让他整个二师和第一混成旅近两万多人几乎完全报废，还搭上了王天北的一个师，如今让他这副样子回去找袁祖铭，显然是不妥，

但他很清楚，潘汉森的第四混成旅此去奉节夔门，恐怕是执行秘密作战任务。如此一来不如跟着潘汉森谋些功劳，好让他回到袁祖铭面前还有些底气。

柴更生也没别的办法，心想也只有快点找到程之旺和老钩子再做打算。

身后的战场已经渐归平静，黔军两万余人这两天已经折损大半，而刘文杰也只带着暂三师仅剩的几千多人转而向东北方向投奔唐式遵部去了。

其余人伤的伤，逃的逃，只留下遍地的尸体和残破的山洼田野。

逃兵和难民开始大量的涌入四周的镇子，天空下残阳如血，映照着战争屠戮过后的哀鸿遍野。

3

周山药一看见梁真的美貌连连咂舌，又看到她胸口的赤虹石，连忙走近担架低头仔细的看了看宫小婉。

同样形状的一颗宝石，颜色却不一样，只是没想到它们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正呆呆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宫小婉却突然醒转过来，眼皮撑开的一刹那，她惊厥般的纵身一跳，众人只见一个绿影持剑的落在前面。

她满身血迹，起身的一刻赶紧摸了摸胸口的翠灵石和怀里的翠灵杯。直到发现都还在，才慢慢松口气。

可她还是警觉的看着光晟众骑和梁真，持剑而立，额头开始闪现绿光。

光晟九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欧阳亮赶紧率众骑护在水仔和梁真周围，纷纷亮出武器，胸口红气弥漫。

“保护好圣王和少主！”

周山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有水仔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上官婆婆口中讲诉的仙族内部之间的敌对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只稍稍看着两家之间的架势就能知道，万一不慎就完全可能打得天翻地覆。

再看看周围这么多无辜的人和百姓，赤虹子和翠灵子在这里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准备下马解释，却被梁真死死抱着不放，只听她蹙眉娇声叫道：

“不许你走！”

水仔无奈只得又抱着她，这时新一团的十几个士兵也围拢在宫小婉周围，仗着宫团长神威无敌，举着枪毫不示弱。

一边人骑马持盾而立，一边人举枪保护着宫小婉，只有周山药一个人呆在中间，左看右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明白两边原来是冤家，赶紧上前对光晟众骑满脸堆笑苦口劝道：

“各位大哥给个面子，那边是我的部下，这周山水又是我的兄弟，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说完他又赶紧跑到对面，对着宫小婉哀声劝道：

“我的特派员姑奶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打？那边是我的亲兄弟啊！再说人家刚救了你一命，看在我面子上，把剑放下，放下……”

新一团的其他士兵倒是一听就赶紧收起抢，光晟骑卫方才强大的战斗力是他们亲眼所见，哪敢跟他们真的硬拼？

宫小婉却恨了周山药一眼，微怒道：

“刚才你说谁是你的部下？”

周山药连忙扇了一下自己的脸，赔笑歉声说道：

“我是你部下，我是你部下，刚才是我说错了……这总行了吧……赶紧，赶紧把剑收起来，误伤到我就不好了嘛。”

说着就捏住宫小婉的手，嬉笑着把剑往她身后挪，手却乘机捏住她的手腕不放。

看见圣王周山水的哥哥亲自出来打圆场，光晟九卫也不好再僵持，何况想到如果真的和宫小婉拼起来还不知道谁死谁活，于是也收起武器。但九骑仍旧围在梁真和水仔周围，无比警惕的看着翠灵子。

宫小婉见周山药嬉皮笑脸还趁机摸她手，不由得脸颊一红。她抽手收剑回身将伏羲决压下，没好气的问周山药：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前面有个两个镇子，我准备去那边过夜。”

“地图呢？赶紧给我！”

一声娇喝，周山药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副地图递给宫小婉，却见上面被机枪子弹打穿了一个大窟窿，心叫麻烦，展开一看，幸好重要的地方还在。

于是指着地图西南面的两个镇子。

宫小婉一看地图便明白了位置，大声骂道周山药傻瓜：

“你现在去福禄镇？那不是和撤退的黔军撞个正着吗？你还嫌没死够是吧！还想吃机枪子？”

一声怒骂，脸上又是红晕扑面，这次却是被急得红了脸。

周山药挠头解释，说刚才自己听部下说赤虹族有几个光晟骑兵去探了一下前面情况，发现东面的黔军和川军在农田里打得一塌糊涂，最后死了一大片全都撤离了，一部往西北撤，一部往东南撤，现在这附近都没了两边的部队。

“都跑光了？”

宫小婉一愣，这才明白周山药并没有盲目的往前乱走，心里却反复琢磨着自己昏迷后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是黔军被自己伏羲决吓破了胆，彭汉章只得率众撤离，然后和刘文杰突围的部队撞上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又问道新一团现在的伤兵驻扎在什么地方。

“在江对面的乌杨镇，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地方。”

周山又指了指地图上长江南岸。

宫小婉略看了一下，发现此地附近也只有江南岸的乌杨镇才是最为安全，隔江相望有长江做天然屏障，想了想，最后就说：

“现在我们先往东，看一看战场的情况算一下他们的战损就能推测出两军的打算，然后往南去乌杨镇和我们的驻军汇合。”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扭头就走。

水仔一听却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他们走。他问梁真，梁真却悠悠的说道：

“听你的，你说哪儿就去哪儿，反正不许丢下我！”

水仔又看看周山药，周山药想了半天，看着宫小婉的已经远离的背影，转头对弟弟说道：

“你们暂时跟我们走吧，先去乌杨镇歇息一下再做打算，有我在，她不会把你们怎样的。”

水仔心想梁真既然听他的，他目前也只能听哥哥周山药的。而周山药，恐怕只听这个宫小婉的。

他看着远处已经走远的那个绿衣姑娘，叹了一口气，示意诸骑卫策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