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旺一见这架势是赶紧冲上前，只身挡在中间大声喊道：

“如果老爷子有敌意，还会养育阿土这么多年吗？”

程之旺声色凛然，柳寂雪一听她提到阿土妹一下子愣了。龙吴钩这时也站了出来，说这么多年柴老爷子对阿土妹比亲生的还亲，在岚林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时候说他对还仙族有多大仇恨，恐怕已是无人相信了。

看见女儿躲在柴更生后面害怕的看着自己，柳寂雪火气顿泄，立刻收起了黄栩光。许久，才缓缓的问道：

“那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想干嘛……”

程之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说鼓蒙人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需要借用仙灵石强大的能源才能回去，他们从最初来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至于几千年来的仇杀和相互征服，完全都是因为两个不同种族之间的沟通障碍所导致的悲剧和误会。

“鼓蒙人当年确是我们的死敌。可几千年都过去了，鼓蒙族人也基本都烟消云散，什么仇也该消了吧……”

程之旺面色哀愁的说着，龙吴钩也哀声叹气，只有柴更生一人默不作声，那青布蒙着的双眼之下，看不清究竟是在悲伤、悔恨、抑或只是无奈。

“就算不为了别的，就冲老爷子当年拼了命把阿土从大曲河里救上来，再把她含辛茹苦的拉扯大，这点恩情总归要还吧？我程少阳当年就曾在他面前发誓，说只要是他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你呢……”

程之旺本还想说她十六年来对阿土妹不管不问，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投了赤虹族。但他又清楚柳寂雪的心中一定也不好受，若不是当年遭到穆少英的背叛和姐姐的欺压，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副模样。

后面的这番话也就忍住没有说出口。

柳寂雪已是无法可想，对仙族来说和鼓蒙人是万恶之源，和他们合作那是天大的叛逆，可鼓蒙人居然养育了自己的女儿，这是一种何等的讽刺。

她只能征询般的看着薛连成，薛连成是听了半天后才大致明白了几人的关系和身份。尽管自己对于鼓蒙人却是知之甚少，但也清楚和千年来的死敌合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他做为赤虹族首席钧晨护卫随侍圣母左右，就是为了防备鼓蒙人。

可如今对方半要挟半求情的提出条件合作，又是为了对方翠灵族，确实让他无法轻易决断，不过又想到既然柳寂雪身份特殊，对方应该不会不顾忌这点而只把赤虹族当枪使。

左右衡量了一下，薛连成决定相机提出本族的条件，说道：

“如今之计，也只有两族相互合作才能各取所需。你等用完三个仙灵石后，我们也要用它。不瞒诸位，三年前本族圣母郑菲儿失踪之前曾留下了命令，她令我族护卫想方设法秘密集齐三颗仙灵石和仙灵杯，以期找到圣城的所在。”

“圣城？”

程之旺不知圣城是什么，但对薛连成所说的话时大惑不解，问道：

“这么说来赤虹圣母郑菲儿没有死？那么在梁府的那墓碑是……”

薛连成脸色一红，说本家上主夫人于三年前失踪确实不假，但在梁府碰巧找到并火化的骸骨并非郑菲儿本人，自己不过趁这个机会演了一场戏以掩人耳目罢了。

“当时我得知翠灵子宫小婉擅自入川，怕她是针对我族而来，故而连成一时生计，骗作我家夫人已亡。”

“那依你这么说，赤虹圣母郑菲儿还活着？那她现在在哪儿？为何不让她出来主持计议？”

程之旺这一问，薛连成却面露苦色，说自己确实不知自家夫人在哪儿，或许真是失踪，或许已经遇害也说不定。赤虹族族这三年来穷尽手段四处打探，是毫无线索。

“那她是死是活其实你也不知道？那具骸骨虽不是她的，但难说她在其他地方遇害？”

“话是这样说，不过……不过我以首席护卫身份，只是为了演戏给翠灵族看而已，让她们误以为我家夫人已亡。”

柴更生冷冷一笑，心忖这戏到底是演给谁看的还说不定，这薛连成的话语半遮半掩，看似如实道来，只怕是对于郑菲儿一事还另有隐情。

况且赤虹族提出的条件不但是要集齐三颗仙灵石，甚至连三个仙灵杯也要捏在手中，这条件怕是太过分了。

关键是，柴更生听到了薛连成话中所透露的一个字眼——圣城。

“圣城都毁了几千年了，去哪里干嘛？再说赤虹圣母为什么要去找它？”

柴更生不想追究赤虹圣母郑菲儿究竟是死是活，他不会完全相信薛连成方才的说辞，于是故意开口相问。

薛连成只得解释，说自己也无从知晓缘由，关于圣城的事情也只有上几辈圣母的传下来的故事里面提及到。至于圣城具体在哪里，还有什么还剩什么却完全不得而知。

柴更生“目”不转睛的看这个眼前这个发福的中年人，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究竟是否知道圣城的真实作用。柳寂雪是肯定知道得不多的，因为谢笛在临终前确定无疑的告诉过他——柳家上下无人知道圣城背后真实的秘密。而柴更生接过这个秘密的同时也弥补了一段本族数千年前的记忆空缺，这个被仙族填补的空缺解开了他这漫长的一生中始终未解的一个疑团。

这个疑团和圣城密切相关，也和他鼓蒙族密切相关。

他已将这个秘密存储进了白玉龙头杖，并且希望永远没有人能知晓它具体是什么，因为这确实太过离奇了太过不可思议了。

此门一开，福祸自来。

柴老爷子的思绪从以往的时光中折回眼前，他思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黄栩圣母谢笛临终前对他的另一个交代和嘱咐，缓缓说道：

“当年谢笛辞世之前，确实对我交代了这么一件事。她说每代圣母都会口口相传，集齐三个仙灵杯和仙灵石就可以找到圣城的方位并开启圣城。不过要进入圣城，却必须通过雪山脚下的圣墓，那是进入圣城的唯一路径。”

“嗯。我也听说过，确实有此一地……那圣墓应该就是守卫圣城的关口吧？”

薛连成问道他，柴更生却摇头，说自己也不确定真假。关于圣城和圣墓的位置三族圣母应该是不知道的，但她们都知道如何去寻找，以及寻找的具体方法。

这番话让柳寂雪想起了什么，接过话来说道：

“小时候我娘跟我和姐姐说过这个，只不过圣墓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需要破坏三仙盟约，让三杯归位才可解锁。”

说着，她掏出了怀里的赤虹杯和黄栩杯。柴更生看着她脖子上的赤虹石，点点头说道。

“那这样看来，三杯已经归位了。”

薛连成起初听柴更生的这句话还有些不解，忽然想起本族看管的翠灵杯已经下落不明，又发现程之旺等人脸色部队，方才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翠灵圣母宫小婉拿到了翠灵杯？”

柴更生只得点头承认，说在下川东和川军大战的时候，因自己的疏忽让翠灵杯和翠灵石同时落在了翠灵子宫小婉手里。而她背后恐已经有杨森的军队助阵，数月来已让黔军彭汉章部和潘汉森部屡吃大亏，翠灵族此次入川恐非单单违反两百年前的三族之约这么简单，既然她敢召集军队，那么所能料到的最坏结果已然不用明说了。

薛连成听完沉吟道：

“杨森……难道翠灵圣母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我们最初所想的那样？”

他惊恐的意识到了关键，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程之旺和龙吴钩摇着头，说自己不敢确定，柴更生更是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话：

“我也不敢妄断，只是担心她的目的并不是找到圣城，否则她大可以和我们合作……她的目的很可能更加凶险……两百多年前大西皇帝张献忠入川的教训，诸位还曾未忘记吧？”

老头的语气中虽略带怀疑和，但意图所指却非常明显，只说得众人胆战心惊，唯独柳寂雪一人不以为意，不屑道：

“这翠灵圣母才多大点能耐，我们开始还以为她是为了赤虹翠灵两族十五年前之怨入川来报复，没想到她居然敢打这么大的主意！说吧，鼓蒙人要我们做什么？”

柴更生举了一根手指出来，柳寂雪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薛连成和老头子互相耳语了几句，谁知又争执了起来。她看见薛连成脸色极其难看，在房间来回踱步。

薛连成显然也在为难，最后走近她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柳寂雪禁不住脸颊微微抽动，几乎是质问般的问薛连成道：

“你居然答应他们这个条件？”

薛连成苦着脸说道：

“我本不愿意答应，但前思后想这条件对我们双方均有用，等他们取得所需之后，我们也会得到好处。三族之间有仇有怨不假，但你可别忘记还有三仙盟约质子之契，三族之间均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特别是圣母血脉仙灵子均不得轻犯，我们这次杀了翠灵族上官老圣母，也是履行约定惩治他们擅自入川一事，并未想过将翠灵族连锅端。可没想到宫小婉的意图太过狠毒，连军队都开始召集了，背后靠山还居然是杨森！若是让她得逞，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完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柳寂雪十分犹豫，想了许久才咬牙答应。

却道：

“连城，此事以后你我各不相欠。我带垣儿离开，你继续找你的郑菲儿。”

薛连成只得无奈的点头，旁边的龙吴钩一看，笑着站了出来，柳寂雪一见他那模样心里就泛起一震恶心。

但她还是伸手入怀，掏出了钧晨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