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卫生员满头大汗的弄了半天,周山药痛得大叫,感觉胳膊像断了一样,又试着动了动,才略微恢复了些知觉。
新一团正被他带领躲在乌杨镇南面的山洼里,此前他还担心潘汉森可能会反扑,所以放空了乌杨镇。可潘汉森的第四旅残部往南撤了之后就再没动静,就连其侧翼的刘辅卿黔军第四师也停止了增援。
他下定过决心,这次非得全歼潘汉森的第四旅不可,再加上水仔被他们扣了,周山药恨得咬牙切齿。
可自己的如意算盘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骑兵全盘打乱。
薛连成带的这队骑兵从人数上看至少有一个营,如果再算上从南面突围的部分,估计加起来得有七百人。
潘汉森真是大方,居然调给他这么多骑兵,看来他们的勾结真是不小。
周山药下令休整了一下,先是打算率部继续追击,摸着第四旅溃兵的尾巴打过去,最后统计了一下新一团的伤亡后才发现自己也不好过。薛连成一个团的骑兵十几分钟让他两条防线伤亡近七百多人,要不是自己撤得快加上对方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恐怕结果会变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骑兵连的哨骑不断的回来报告情况,周山药大约算了一下潘旅的损失,不出意外第四旅已经被自己一个多小时的突袭打残了编制,伤亡应该在一两千上下。如果以自己两千多人硬拼对方的残部,火力占优的新一团应该能吃掉他们。
可对方有钧晨护卫,所带的是不怕枪弹且快速机动的骑兵。尽管他自己也有一个连,可是从实力和数量上讲相差很大。
“第四旅的骑兵团呢?看见他们没有?”
“报告团长!没有发现!”
而这股最重要的敌人不见了。
周山药纳闷了,自己派出去这么多骑哨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难道薛连成还会钻进地下不成?
极远处的江西北岸又传来几声稀疏的枪炮声。左思右想后他反倒认为,眼下目标已经达成,虽然跑了潘汉森,但黔军和川军应该被打乱了神经。实在不行,明天他豁出去再干一场,反正不闹得天下大乱就绝不罢手!
“通令全团往北撤!”
团副却问道:
“团长,现在回乌杨镇?怕是黔军有骑哨在镇里哦。”
“是嘛……”
周山药有些拿不准了,是不是回乌杨镇有些犹豫,不过将驻地的军需和弹药运走却很有必要,否则一旦被潘汉森反扑,好不容易攒的老本就得拱手送人了。
又一想,潘汉森应该不会这么快打过来,再说刘辅卿应该不会对他立即动手。
“我们以黔军第四师五团的名义驻防乌杨镇,通令投靠黔军,对方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先回去一趟,四营在前面开路。骑兵连一排继续盯住黔军第四旅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他甩了甩胳膊,发现居然没刚才那么痛了。
2
此刻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事发突然的上下川东防线上,袁祖铭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杨森收到了的急电也像雪片一样,而刘湘是手足无措的看着参谋部会议室里那幅巨大的川东军事地图。
“这么说来……袁祖铭动手了?”
刘湘的声音发抖,双腿站立不稳,要不几个参谋赶紧把他扶住,他光光的头颅就要撞到会议桌角上。
“这么说来……袁祖铭动手了?”
他又重复了这句话,几乎让旁人觉得他已经陷入魔障,一个参谋也不顾他此刻六神无助,急切的问道:
“司令,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发报给唐式遵和潘文华等部,让他们赶紧撤出战斗?”
刘湘死死的盯着地图不说话,另一个参谋仔细看了看,算了算行军距离和速度,才发觉唐、潘等人根本无法撤退了。
几部人马正在穿越防区,如果是按照电令上的说法黔军忽然封锁了防区开打,那么下川东的四万人马就被断成了两截。
首尾不顾,袁祖铭这是要拦腰斩蛇!
怪不得刘湘已经无法思考了,如今只有祈祷几部能侥幸逃脱一些残余再和本部汇合了。
“赶快通知乔毅夫,还有王陵基……让杨森赶快出兵干预!”
刘湘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眼下能救危局的,只有杨森在下川东的讨贼联军部队。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在重庆的袁祖铭也是气得暴跳如雷,好不容易拨通了刘辅卿的电话,却根本没听懂刘辅卿在解释些什么。
“什么摩擦?潘汉森部怎么了?你怎么会晓得他的位置!”
刘辅卿没法说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说潘汉森部和打算投靠过来的联军新一团在南岸发生了摩擦,惊扰了北岸的川军诸部和防区部队,导致川军诸部连锁反应。现在黔军何厚光和李燊的两师也乱作一团,不知道谁在打,也不知道该打谁。北岸各部人马各自为战,局面已经开始失控。
“南岸呢?你的部队呢?”
刘辅卿却说他派部队赶去查看潘汉森部的情况,但第四旅已经往南撤出,看样子潘汉森那边伤亡很大。
袁祖铭听罢脑袋都大了,无法判断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他怕这个刘辅卿也搞不清,立即电令潘汉森部立即报告所部状况,准备增援。
然而更重要的并不是损失或者如何增援,而是他必须考虑怎么跟杨森解释。否则他一旦率部沿江而上,上下川东防线的这锅浆糊就成了杨森的美餐了。
本来是瓮中捉鳖,现在鳖的脑袋刚伸进来就被吓回去了。袁祖铭咬咬牙最后做出决定,眼下他不得不博一把,成败在此一举了。
远在川东北的杨森第一时间得知了前方的混乱消息后,就找来了吕复,掏出周山药的电报质问道:
“特务旅新一团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按既定部属调防梁山县,跑到乌杨镇去干嘛?现在还被黔军打了个人仰马翻!”
吕复这会儿也是极度不解,按编制归属,新一团的指挥调配属于宫小婉负责,可他明明看见宫小婉写的新一团调令是梁山县方向,和乌杨镇一个西一个南,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地方,怎么这新一团会突然就跑到黔军防线前面去了呢?
“可能,可能是什么临时行动吧……”
临时行动?杨森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内心却在怀疑这对父女是不是在搞什么鬼花样,但他并没有表露这份怀疑,只是接着对吕复说道:
“九夫人的部队要怎么做,是她的事情,我不愿多问。不过眼前的这个行动和原计划出入太大,恐怕我们不得不立刻从川北收兵了。”
这话意味深长,吕复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在杨森面前冒冷汗,脸上再无一贯沉重而坦然的神态,只得不停点头说自己明白。
杨森见他紧张,口气委婉了下来:
“现在九夫人的部队离得最近,以她的骑兵最快明天就能赶到乌杨镇。如果在这之前事态发展不快,可能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如果局面已定,袁祖铭和刘湘旧部任何一方取得优势,那么我们的整个计划恐怕就要全盘作废咯!整个特别参谋处都要作废了哦!”
杨森话里带着的寒意很快就被吕复嗅到,可吕复还能说什么呢?杨森从川东北调兵过来最快也得四五天,如果宫小婉能想办法在此之前将整个混乱场面收拾干净,自然大家相安无事。
如果不能,出现了袁祖铭消灭了刘湘旧部,或者刘湘旧部占领了上下川东防区,那么联军就会被堵在下川东,眼巴巴的望着上川东而不够不到了。
到时候他们父女俩还有被重用的价值吗?
就在这时乔毅夫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吕复一见乔毅夫和跟在他后面一脸阴沉的王陵基,脸上更加难看了。
他知道这两人是谁的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