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山头处开始传来炮声,稀疏的炮弹并没有滞缓光晟骑兵的步伐,相反,宫小婉的先头部队已经抢先占领了马桥坝,等周山药率残部冲回去的时候,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一面借着阿土妹撑起的赤虹光罩保护仅剩的几十人,一面再次鸣枪示意北面的部队开炮支援。慌乱中他指挥着骑兵连开始向北面突围,狂舞着指挥刀,领着几十人硬闯已经被堵死的去路。
可北面的炮兵没有反应,反而身后的翠灵光在炽盛,宫小婉派出去拦截的骑兵部队很快就顶住了他的第一次冲锋。周山药急得让阿土妹用赤虹光开路,自己用翠灵罡气护住属下。可阿土妹新练赤虹族伏羲决,层数还停留在第一层,对付如此多的光晟骑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数次冲锋掀翻了一些人马后,却因消耗过大而开始力竭,喘着大气抱怨。
“这么多累赘跟着,还偏要朝人多的地方冲,要是只有我俩早就跑出去了!”
周山药看着堵在前面的敌军以逸待劳丝毫不让,北面稀疏的炮声让他感到恐慌和不解,心知一旦再这样拖下去,恐怕北面的大部队也难逃被包抄夹击的命运,自己好不容易攒齐的家本一晚上就得全部报销。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怎么可能丢下部队只身逃命,这是他现在仅有的一切,他要靠着这些人发展壮大,再也不当一个小人物。
急怒道:
“这都是我的弟兄,我能丢下他们嘛!”
阿土妹耍起性子反跟他吵了起来,说他要不是急着去会旧情人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周山药苦急交迫,又被她骂得憋着冲天的火气的不敢发,只得朝属下大喊:
“全连听令!跟我冲过去,活下来我给你们发一年的饷钱,死了我给你们买棺材送终!”
军刀被绿色的气云缠住,周山药紧握缰绳一个急冲,也不管周围的人没来得及响应,已纵马而往前奔去。
绿色的弹雨如暴雨般飞至,翠灵罡气罩只几下便被扯破,接连腾起的黄栩罩刚护住要害,几发子弹便穿肩而过,一声军马的嘶鸣后,强大的冲力让他人仰马翻。
周山药轰然落马。
周围部下这才反应过来,大叫着团长纷纷冲上前去护住。阿土妹这时也慌了神,只得再次勉力亮起赤虹光上去接应。
对方依次开火,光晟弹力顶千钧,冲破光罩扯碎皮肉,剩余的骑兵几乎全部落马。阿土妹冲到周山药跟前也被震得人马乱跳,见周山药满身鲜血强撑着起身,还准备再次上马准备冲锋,气急交加的大骂:
“你这废物,真把自己当死人了是吧!”
周山药向她递来一双通红的双眼,冷冷的盯着他,盯得她浑身发凉。口中异常沉静的说道: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不受宫小婉的窝囊气!”
军刀淌血,紧紧的提纵在手,伤口处火热异常阵痛不停。他望向前方不远处的光晟守军在夜晚中形成的绿色光墙,心中划过一丝悲凉。
对方至少有上千人,而自己的骑兵连已伤亡过半,他冲出去的可能性为零。
或许今天就是我最后的日子,总说自己不定那天就得死在战场上,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向前冲吧,小人物!向命运的角落发起抗争!不屈的脊背永远直立,哪怕他是一株小小的绿草,却也有着向往阳光的决绝动力!
“冲锋!”
一声怒吼,周山药的叫嚣携带着鱼死网破的顿悟与无奈,又灌满对命运不公的控诉与反抗。绿气腾起,微弱而执着,光墙静立,无情而坚固。他像一只离弦的羽箭,孤独的射向对方建立的钢墙。
绿光交错在人马最后接触的一刹那,周山药手握军刀疯狂挥舞,枪声不断,舞刀不止,周山药奋起往前厮杀,翠灵罡气泄下就腾起黄栩罡气,黄栩罡气卸下又腾起翠灵罡气,他在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不停的掀翻敌人。
两气交错却越撑越难,他越冲越缓,渐渐如陷泥沼,身后的人马伤亡殆尽,只阿土妹和几名骑兵仰仗赤虹光保护而幸免于难。对方的骑兵初练钧晨令不久,罡气不是特别强大,但是纷拥而至的人马却越来越多,仰仗人数的绝对优势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光晟群中,只他自己那一点绿黄交错的光华在不断微微闪烁。
他开始力竭,痛苦的现实让他领悟到血与火的交织中存在着铜墙铁壁般的阻力,那不是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能挽回的狂澜,那是如风雨中飘渺的小舟,虽有薄力,却根本无法面对的滔天巨浪。
他面对着不停涌来的敌军,叹息紧握着血刀,只最后一丝血性在体内游走。成仁就在下一刻,而即将突围的道路却近在眼前,他却永远无法触碰到。
阿土妹和几个仅剩的部下苦撑着顶住枪林弹雨,部下劝他投降,而周山药却淡淡的摇头,怒视前方,再次跃马冲去。
余人大骇,心想他这真是不想活了。对方的骑兵见他如此拼命也有些心怵,但军令如山,纷纷举枪,瞄准这个发起最后一搏的魁梧军官。
一道异常的绿光却从远处亮起!
就在这时,那被堵住前方道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那声音未停却人已先至,只见一匹青灰色的快马飞一样的冲进了在光晟军中,瞬间撂倒几人后直冲围堵周山药的防线!
光晟骑兵后部一下子被撞了个措手不及开始混乱,子弹立即朝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扑去。周山药正欲来个玉石俱焚,冲近跟前却发现不对劲,见一绿衣姑娘骑在一匹青灰色马匹上突破防线而来,全身上下顿织鲜艳的绿色光之气体。
她心中一紧,忖道:
是宫小婉吗?她这算什么意思?
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此人并非宫小婉,那姑娘样貌至少也比宫小婉年轻七岁,只十六七的样子,细眉如画娇小玲珑,只是身着一件和宫小婉类似的束腰连衣裙才让他差点认错人,那衣衫却是白绿相间,而她身上腾起的绿气,不是仙灵光却是翠灵罡气。
而她双手使的不是精钢剑而是一对精钢峨嵋刺,在马背上悠转娇体,舞戟拼杀。峨嵋刺带着翠灵光晕,一划一夺之间边不断放倒围堵而来的光晟骑兵,而她的目标,正是朝着周山药冲来。
看来她是个翠灵族钧晨护卫。
可周山药疑窦顿生,若是钧晨护卫,那姑娘显然钧晨令炼化高深,非初练的光晟骑兵可比,他做为翠灵族圣王,之前为什么没听说过此人?
巨大的翠灵光罩气势恢宏鲜亮如炽,从少女体内不断折射而散,呈半球形在地面不断扩大。来人武艺高强功力深厚,光晟骑兵触之即溃,防线只半分钟不到就被急冲而来的她撕开了一个缺口。
她究竟是谁?翠灵族除了吕复和宫小婉以外还有这号人?怎么没听宫小婉说起过?
周山药一肚子疑问,却来不及细想,见她已冲破敌军放线,情势突变生机就在眼前,立即鸣枪示意全员跟上,带着余人奋力狂冲。
“全连向北撤退!”
马蹄急踏,绿衣姑娘朝着众人接应而来,大声叫道跟她走,待余人进入光罩后又立即护其向北撤离,光晟骑兵阵脚大乱,但一会儿就整顿过来,持枪急追而上。
绿衣姑娘骑在马上看着后面的追兵,着急的问道阿土妹:
“黄栩子可会赤虹圣颂?”
阿土妹困惑的摇摇头,姑娘急忙念出一句咒语,叫她跟着自己诵念。阿土妹有些懵,一下子也记不住,姑娘情急之下只得一勾手抢过她脖子上的赤虹石,然后开始吟唱皇娲决:
“皇娲圣母,圣颂我族!”
“Tekonouisekalinsdedawee!”
一道炽盛的红光铺展开来,周山药忽然感觉体内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腾起,周身瞬间充满力量,而胯下的军马也猛地兴奋起来,四蹄狂张,急踏如飞。
片刻之后再扭头看去,那后面的光晟追兵已然越来越远,才慢慢的舒缓了一口大气。
众人迅速驰向辎重部队所在的山区,待周山药心急火燎的赶到时,才发现宫小婉的部队并未包抄过来。
薛连成应该出兵拖住了宫小婉的步伐,周山药暗叫万幸,赤虹族不是一直想对付宫小婉嘛,眼下他那一千骑兵此时正好拿来给自己掩护撤退,只是不知当薛连成得知自己对付的是一群光晟骑兵后,会是何感想。
他或许会气得大骂自己出卖了他,只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大家先前都不知道宫小婉这么疯狂的把五千人全部炼化了钧晨令,现在任何结局只能由他和柳寂雪承担。
又想起方才战斗的险恶,周山药心有余悸。问起炮兵连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火力支援这么少,炮兵连长却支支吾吾,说正准备开火,谁知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将一个连的炮兵几乎全部放倒,他最后好不容易找了些会操作山炮的士兵组织起来,勉强打了几炮。
周山药气得咬牙,问起是谁这么大胆。炮兵连长摇着头说不认识,忽然看见周山药身边的绿衣少女,才惊慌的叫道:
“团……团长!就是她!”
炮兵连长指着那姑娘,周山药这才细细端详这“救命恩人”,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是她组织炮兵连开炮?
这绿衣女子面容娇怯惹人怜爱,衣着是典型的翠灵族装束,虽无宫小婉的英气飒爽,却也灵动可人。
方才她明明救了自己,怎么会背后暗算自己的炮兵连,周山药大惑不解。
却听那女子此时满脸愧色的问道:
“敢问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山药周团长?”
周山药疑惑不已的点点头,却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大名鼎鼎的人了,问起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那女子答道:
“这事说来话长,如果你的炮兵全部开炮,难免伤到自己人……不过周团长请放心,你的人没事,只是暂时不能动弹而已。”
说着,那一双水灵灵但却略有稚气的眼睛盯着周山药上下打量,像是在审视一尊菩萨。周山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她既然是翠灵族的人,说不定和宫小婉有什么关系,暗算自己的炮兵定然是为了帮宫小婉。但又想到既然炮兵连的士兵没事,这姑娘还救了自己,还是拱手说道: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不过那宫小婉执意要和我作对,我是逼不得已才下令炮兵支援的……”
那绿衣姑娘听闻,却连连摇头,面色苍白着急的解释:
“周团长有所不知,她……宫旅长不是这样的,她……”
吞吞吐吐之间,少女似乎有难言之隐无法相告。周山药越发感到奇怪,却自忖不便多问,于是问起她的姓名,也好日后答谢。
绿衣女子却犹豫万分,定定神深思了一会儿才答道:
“你就叫我小翠吧。”
小翠?
周山药直觉这女子肯定有隐瞒,这名字几乎可断定是她临时取的,但既然对方不愿如实相告,自己也不好再问什么。这时想起自己不能再多耽搁,否则一旦宫小婉的骑兵迂回过来,独立团这点骨血恐怕就得全部报销。
他急忙下令全团继续向北面山区撤离,骑兵连剩余的十几个人则全部做为哨骑,四方出游,打探前方的安全和后面马桥坝镇的情况。
问起小翠是否跟着他们走时,她却略有尴尬的说道:
“我还有事,就……就不随你们去了。”
说完又将赤虹石递还给了阿土妹。
周山药见她言谈话语中有些不安与拘谨,甚至有点害羞。全然与方才冲锋陷阵如虎下山林的气势完全两样,大摇其头。
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后,周山药拱手再次道谢。
小翠脸颊飞红,客气的回了他的谢意,接着收起峨嵋双刺跳身上马,又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便告辞离去。
周山药有些发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肩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大叫着扭头一看,见阿土妹使劲儿戳着自己肩膀上的贯穿伤,一脸怒气恶狠狠的骂着:
“你还看得没完了是吧!”
他想发火,可疼痛已经让他大汗淋漓,好半天才按下极度不满的心情,闷声招呼部队赶紧上路。再回头看向南面丘陵外的甘井河边,一道道翠绿金黄的光芒不断腾起,瞬间像白天一样,瞬间又消逝回归黑夜。
他知道,宫小婉和柳寂雪碰上了。而这种相遇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
“赶紧撤!一会儿马桥坝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