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周山药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直勾勾的看着宫小婉。些许时日不见,她已没了成亲时那股华丽的妆容,反而恢复如初。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简洁干练而又英姿从容,虽神情有些木讷,却依旧是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辗转难眠的宫小婉。
她如昨日一般清丽婉约,灵目动人。又如今日一般,陌生而疏远。周山药脸颊抽动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反问道: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宫小婉没料到他会这么反问,垂下眼神不愿与他对视。
气氛僵持在冷冷的夜晚,四下静谧,无声而又无息,昏黄的火光摇曳,映照直视与回避,尴尬和无语,无奈与苦衷。
骑在马上的高大汉子摇着头,一声冷讽的诉说打破了这个平静。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因为我只是个小人物,一个只配被你们利用,被你们玩弄的小人物……就像说书里面的那样,一个小角色,哪有资格做你的大人物。”
吕复的这个理由曾让他灰心失落,无而痛苦。而今却成了他对自己行为的唯一解释,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宫小婉的意思。但他明白,既然她已经选择嫁给杨森,那也就意味着她默认了他所扮演的小角色,默认了彼此之间巨大差距所带来的一切不可能。
她既然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而是选择隐瞒,也就足以证明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宫小婉听着,不愿说话,面露苦伤眼噙泪花。在某一刻两人眼神交汇的时候,周山药忽然感觉极度心软,后悔自己方才说出的那些话。
他想下马冲过去紧紧抱住她,但那一刹那转瞬即逝,彼此目光再次移向别处时,他想祈求对方给自己一个能让他心服口服的答案。
可是没有,宫小婉玉唇紧咬,始终不语。
阿土妹早在一边听出不对劲,策马上前,眼神狠狠的盯着宫小婉大骂道:
“你这个狐狸精又跑来做什么?他现在可是我男人!”
周山药先是一愣,接着暗骂她这个时候不该掺和进来,叫她赶紧退到后面。阿土妹哪里肯听?见到情敌像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宫小婉呆滞的抬起头,听到阿土妹的骂声后眼神仓惶乱转,询问似的看着周山药。
“她说的是……真的?”
周山药有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答道:
“她现在是我媳妇,我们昨天成的亲。”
他本以为一旦有了机会,必定会得意洋洋的看着宫小婉被报复后的窘样,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实际情况刚好相反。此刻他毫无一丝类似的心情,相反,他很怕说出自己已经成亲的事情。不为别的,就为当他知道自己真正面对她时她可能出现的任何伤心欲绝,从而悔恨不已。
听清话语的一瞬间,宫小婉的眼泪如雨般滑落,忽又含泪而笑,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娇躯不停抖动,宛如一朵颤抖的绿莲。周山药看着有些心痛,不知何故,这梨花带雨的笑颜中传出一股痛彻心扉的痛苦和伤心,让他有股冲动想去极力挽回,让她收转苦痛,放下伤怀。
他突然想放弃自尊回到她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打杂的,哪怕真的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人物也心甘情愿。可曾经缠绵和温情让他无法释怀,那一幕幕的过去新鲜而又沉重,最终让他按下了这股冲动。
骑马的汉子忍住僵硬的身躯一动不动。宫小婉收起笑容止住眼泪,看着他,微微点头道:
“好,好,好……”
她一手捂着肚子,强忍着孕吐策马转过身,挥手示意属行动下。两名骑兵侧卫见她挥手,上前来向发愣的周山药问道:
“我们旅长只有一事想问,贵部如还属于联军序列,就请立即收兵缴械,归队等候改编。如不是,还请报上番号建制,以免刀兵相见后,还不知和谁在打仗。”
周山药知道自己瞒天瞒地也瞒不过宫小婉,尽管为了壮大自己,一边在黔军那边虚与委蛇,一边又在杨森那边又不断耍滑头,可对于那些见惯不惯的军阀头子来说自己玩的不过是些他们儿时玩过家家的小把戏,更何况面对这个一直出谋划策指点大局的宫小婉?
他要自立门户的企图刚露出个头发丝儿,怕就已被宫小婉彻底看穿透。他不得不感叹了一下,如今势不得已,要么缴械投降自领擅兵之罪,要么死扛到底兵戎相见。
他很纠结如何做出选择,怔怔的看着宫小婉转身离去,那束在脑后马尾辫上,绑着一块碧绿的玉珏。
翡翠龙形玉珏。
他本能策马尾随上前,却被身后阿土妹一拉,身体猛地后倾,差点摔下马来。
“哼!你个死周山药!幸好我跟来了,否则你还要去找她是不是?”
阿土妹怒目而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想发难,要不是忌惮宫小婉头上的翠灵石和伏羲决层数,恐怕早就赤虹光一闪冲了上去。现在见周山药神魂不定,直觉感到两人又要旧情复燃,于是死命拽住他。
周山药心有所想却碍于自尊和无奈,只得由阿土妹把自己拉了回来。对面两名骑兵催促着回答,他知道瞒是瞒不过去的,干脆底气十足的答道:
“我部现属于黔军第四师第五团战斗序列,如果联军还识得政府军的徽牌,就不要为难我们,你们要过马桥坝我们放行就是。”
两名骑兵相视一笑,说道:
“我部接到的命令是,凡是越过规定防区进入联军属地的部队一律视为敌军!贵部既然已不属于联军序列,那么我们只能予以强行缴械了。”
周山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给情面,再怎么说袁祖铭和杨森也同属于吴佩孚麾下,总不至于真的干仗吧。正犹豫着怎么应付,下面却忽然传来消息,宫小婉的部队刚才趁着两边对话的时候,已经分别从左右两路暗地穿插了进来,周山药所部骑兵连已被分割,整个独立团按照他之前的部署分为三个区域,现在却被对方趁机截成了三段!
周山药大惊之余才明白过来,宫小婉一定是做了两手准备对付他,她所带的本部人马明火执仗的前行吸引注意力,其实早就安排了两只部队悄悄度过甘井河包抄过来,一想到这里,大叫苦矣。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北冲了,和独立团的大部队汇合,再利用南面的薛连成骑兵团对宫小婉来个突袭。只要自己进入山区,和宫小婉周旋到底就不是难事。他心忖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暗自揣度接下来的突围计划。
自己有翠灵罡气护身,对方虽然人多对但都是些普通骑兵,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往前冲,打乱他们的阵脚后立即北撤!想到这里周山药全身立即腾起一团翠灵罡气,四散开来将整个骑兵连罩了起来,一声令下道:
“全连持枪上马!准备冲锋!”
可属下还未及反应,就忽见对方的人马也腾起一道翠灵光,周山药是瞪眼大骇,完全不敢相信。
刚才火把的光线太过昏暗,让他没能看到一个细节,可直到现在前面的绿光纷纷乍起,他才无比惊恐的发现——宫小婉所率骑兵部队每匹马的胸口,都印着一个月牙状的绿痕。
光晟令!
而桥后面的骑兵身上也随之腾起绿光,一时间本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纷纷被绿光照亮,从甘井河桥边一直蔓延到远处,绿光闪烁荧光点点,遍山遍野的惊得周山药几乎双腿夹不住马背,颤抖的双手紧紧抓着缰绳。
这哪是一般的骑兵旅,这是整整五千名光晟骑兵!翠灵圣母的光晟部队!
对方根本没容得他在想什么,前军已然纵马而上,周山药咬牙大喊:
“撤退!”
说完立即转身而驰,急忙中又对身边目瞪口呆的阿土妹叫道:
“你还等什么!等死吗?”
阿土妹被他一叫才回神过来,慌忙运起伏羲决,一道赤虹色的闪电从她额头迸射而出,直扑对方的前军部队。
赤虹光很快就扑到了对方身上,腾起一道红绿交织的光华后,最前面几名骑兵被光震停滞了一下速度,宫小婉的翠灵光已经亮起,一次性护住了整个前锋,一排光晟骑兵勒停马脚后又冲了上来。
周山药带着骑兵连不顾一切的往后撤,听身后陆续传来枪声,急刻将体内的翠灵罡气升至最大。
可光罩一下子就被前面的子弹打破,而后面紧接而上的子弹如横飞的雨一样飞射过来,一时间他身边的人马纷纷中弹栽倒在地,待他不明所以的定睛一看,却见那子弹划着绿色的轨迹在空中掠出一道道绿线,势如破竹一般袭向他身边的一百多同袍。
这是什么?
其实他能意识到这是什么,光晟子弹让腾起的翠灵罡气不断下沉,他又运起黄栩罡气,一团金黄色的气云骤然升起,挡下了续射而来的子弹。阿土妹也一边疾奔一边腾起赤虹光罩掩护部队后撤,周山药却只觉得四肢像被扯碎了一般,脊背处传来阵阵剧痛。
情急之中忘了切换罡气的运练方法,两股罡气一下子在体内冲撞开来,痛得他一声大叫。
“快去通知薛连成让他带兵出来,告诉他我们遭遇的是宫小婉!”
他不顾一切的叫喊着,几名薛连成的骑兵得令后立即策马往南冲去,没跑多远,就被子弹掀翻了两个。
周山药忍痛紧拽缰绳,咬牙看着慌乱的属下已经溃不成形,心里只能默默祈祷。
老天爷,宫小婉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