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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篷船,小篷船,江橹子,甚至人力车渡,大大小小近二十艘齐聚在东水码头,周山药领着十多个人上了船,每艘船多则七个,少则三四人。起忠堂码头管事的说江威堂上下加起来不过十几条小渔舟,用这些船和人手对付他们已经绰绰有余。
周山药却还嫌不够,问还有没有大一点的铁船。管事杨三哥说这长江上游航运上,除了军队有江轮以外,就只有洋人的船舶行有大铁船,但那不是一般人轻易租借得了的。
他根本不知道周山药做的其实另有打算,根本不会去江上拦截什么江威堂的渔舟,还奇怪为什么水路要这么多人,沿岸却只安排了四十多个弟兄由薛舵主带领。但周山药心里清楚,这些船想要靠近枪炮林立的铁甲军轮,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进入忠州城时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周山药最先预料忠州城的驻军不多,本打算在江轮停靠码头时,让自己的独立团从北面佯攻忠州城,吸引驻守部队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带人直接冲上码头,凭借自己的钧晨罡气和阿土妹的伏羲决强行劫走杨森的军轮。只要军需和船到手,他就能拿着这些东西倒买倒卖招兵买马,甚至用来和川军黔军坐地起价。
谁知自己耍了个性子却误闯袍哥会,遇到了谢兰亭一伙人。
自己要是得罪了本地袍哥会,说不定还没等到军轮到达自己就得在忠州城被人通缉捉拿,自己先前这计划泡汤不说,独立团躲藏的驻地也怕是要被当地人举报,于是硬着头皮编了一堆谎话诓骗谢兰亭想借机脱身。
没曾想谢兰亭也是机警至极,若不是薛连成帮忙圆谎游说,恐怕自己现在就在起忠堂吃人家鞭子呢。
不过虽然事情已经脱离原先的轨迹,周山药却认为眼下的情况也未必对他不利。
谢兰亭不可能答应在码头处劫军轮,即便是打算和杨森翻脸也没必要第一个撞枪口,否则杨森肯定首先怀疑到他头上,还没等他成气候,谢兰亭就得翻船。所以他拿着江威堂做借口趁机浑水摸鱼,将就周山药瞎编的谎话来了个狸猫换太子,让周山药等人打头阵构陷江威堂,自己则在最后面下黑手。
只要军需到手,杨森即便不认可这个既成事实,他也可以拿江威堂或者周山药当挡箭牌。而等到杨森最终查到他头上时,谢兰亭恐怕早已是兵强马壮的一方之霸了。
盯着这块肥肉的可不止他一人,周山药晚些时候才醒悟这点,不过还算来得及明白自己其实是早就被谢兰亭这只站在后面的“黄雀”给利用了。
他能想到这一点,薛连成和始作俑者谢兰亭肯定也能想到。既然大家都能想到,也就是说互相之间防备猜忌早就是心照不宣的,谢兰亭防着他,所以招呼众多袍哥弟兄跟着他名为调用实为监视。薛连成防着谢兰亭,于是没有完全交底只想乘机对付翠灵族。而周山药却防着薛连成,故意给他少一些的人马还带走阿土妹,免得他偷偷联合柳寂雪一起来对付自己。
看起来自己还是占了上风,一想到这里,周山药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也就多了一分把握。
2
船队在黑夜里慢慢接近了江威堂所在的打江村和砍江村,杨三哥在纸上画了一个大致的地图,向周山药介绍道这里的情况:
“穆团长,这两个村都在这金峰崖的下面,一东一西,三面都是高山,南面是长江,两个村都只有一条路通往金峰崖,然后从崖底的溶洞穿过去到江油镇。如果是走陆路,这个穿山溶洞就是江威堂唯一通往外面的通道……”
“如果是走水路,这两个村都靠近江岸,但多是悬崖,唯一的几个可以靠船的江滩都有江威堂的人把手,而且藏得很隐蔽,一般人很难找到。要是我们在水上堵截,很可能被他们溜回去,所有最有成算的还是走陆路的薛舵主那边……”
管事杨三哥一边介绍,一边偷看着周山药的脸色,解释道这么多人从水路包抄,即便江威堂的人打不过,也完全可以溜回老窝自保,到时候如果找不到船舶靠岸的地方或是被堵在江滩,那这边十多号弟兄怕是只能在水上干着急。
周山药装作认真听着,但打心眼里就没打算关心江威堂的人如何利用地形和他们周旋,倒是一直算着眼下这些船能装多少人,问道:
“再多弄些船来,就算是筏子渔舟也行。”
杨三哥似乎没听懂,说眼下本来就是船多人少,要是只留几只大船,每只船上二十个弟兄,怕是四条船都够用。
“眼下这些船怕是装两三百人都够了,再弄些船来,费钱又费事嘛!”
周山药眼睛滴溜一转,装作正经的说道:
“要是刘三刀挟持了江轮和我们对着干,你说这几条木头破船顶个啥用?我是想多要些船,虚张声势以数量优势围住江轮,然后大家一起上,确保万无一失嘛!”
一边说着一边偷看杨三哥,那杨三哥却表示不解,说就算刘三刀有天大的本事也上不了江轮,就是靠近一点都可能会被机枪打成筛子。刘三刀这个人信神信鬼最怕的就是丢命,怕是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本事。
又说道:
“我们只需要在江威堂靠近江轮之前动手就行了嘛,那总舵主的军轮押运的是军需,防备肯定森严,我们也千万不要靠近的好。”
周山药摇头说不一定,一定得考虑周全,既然谢舵主让我们总舵负责,杨三哥你就别多操心了。
杨三哥见他坚持也没办法,只说要是江筏子和小渔舟这附近倒是很多,这打江村上游下游以及对岸还有好几个渔村,只要钱够,租借个上百条都没问题。
“那就对了!”
周山药高兴的拍了拍杨三哥的肩膀。说等船齐备了,不管江威堂的人动不动手,只要江轮经过此处,我们就靠近江轮保护其航道。
“这是为何?穆团长就不怕船上的士兵开枪放炮?”
杨三哥一听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不是拿自己脑袋往枪口上撞嘛
“怕啥?我是杨司令的人!江轮上的军官都认识我,又有总舵任务在身,谁敢开枪?”
周山药说完又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金峰渡的地方。杨三哥说有,不过早就不过渡舟了,现在荒在一边成了一个无人渡口,又问穆团长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山药说在江轮经过之前,所有船只都停靠在这里等待,吃饭歇息睡觉都不得离开此地。
“穆团长,这个金峰渡和江威堂的打江村砍江村都在北岸,中间只隔了一行险山,为了周全我们还是在南岸和江威堂隔江对着的好,一来更加隐蔽,二来包抄也方便……”
周山药却笑着打断,说我自有安排,杨三哥照做便是。
管事杨三哥只好不问,但忽然感觉得自他们从码头出来之后,这本已经在堂口商量好的事情,却被这个穆团长一再更改,现如今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