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秀见对方占着地形优势，在巷道和街角和他们周旋，土匪手上并没有长枪，但屡屡和他们短兵相接时却并不吃亏，反而以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呈小范围袭扰，然后慢慢渗透进附近的居民区打暗枪。

张奇秀一边指挥人死守司令部，一边慢慢观察。这不是一般的土匪，如果自己没猜错，这一定是化装成平民的另一只精锐部队，虽然弄不清到底是川军还是黔军，不过从战斗素质来看，显然是经过了特别训练的老兵，对方枪法奇准，且狡猾无比。

而最要命的，是张奇秀摸不清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如果以目前交火的人数计算，对方的数量应该和他们不相上下，但张奇秀死守，又有火力上的优势，对方不会不去考虑强攻的代价，所以从这一点上讲，司令部暂时是安全的。

关键就看孙飞博在南面情况了。

他又下令赶紧将码头和西面的两个连队撤回来，以加重司令部的防守支援，此刻穆山药的新一团基本已被全歼，已经不再是他的心腹之患，反而是眼前这股来历不明的“匪军”，让他只感毫无办法。

当他朝南面观察情况时，一道鲜亮的黄色光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光圈闪过屋顶后就迅速消失了，张奇秀弄不清那是什么，不过应该是从南城区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发出来的。

他忽然有一种忐忑，这种忐忑慢慢延伸为一种担忧。从早上到中午，他们紧盯穆山药的叛军新一团，全靠之前躲在暗处周密布置，耐心等待适时出击才有了现在的战果。但下午突然冒出来的另一股势力，显然也是躲在暗处四处出击，如果是早就冲着他们来的，怕是还有更多的自己不知道的陷阱正等着他们。

本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没想到，黄雀后面还有猎人。

战斗又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撤回来的部队已经分批回防到了司令部，张奇秀刚想能松口气，却见孙飞博率领残部从南面迂回过来，内心的担忧终于变成了无奈。

孙飞博气喘吁吁，说南面不但没弄清多少敌人，还遇到个非常难缠的女人，普通弹药根本没法奈何她，本营士兵伤了大半，要不是熟悉地形抄了小路赶过来，怕是就要被对方活活拖死。

张奇秀没注意孙飞博的眼神有些不对，此刻他的头脑里只反复出现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徘徊许久，犹豫不决，但此时的情况不得不让他下定决心。

他命孙飞博暂时守住司令部外围，然后自己一路狂奔朝着司令部楼上跑去。

当他冲进杨森参谋部时，所有军官皆严阵以待，杨森拿着望远镜正密切注视窗外县城里的情况，见张奇秀进来后，连忙强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

“克卿张奇秀兄辛苦了！外面情况如何？”

张奇秀见除杨森外余人脸色皆是忧虑重重，心想明白人都能看出这样耗下去是什么下场了，唯独杨森还寄希望于张奇秀的特编团稳住局势，等待主力回援。

张奇秀不敢直接回答，只问县城保安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增援，这个杨汉霖拿了军部这么多装备和钱粮，难道全都是吃空饷的窝囊废嘛。

杨森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而又复杂的神情，说自己早就派人急调县城保安团来司令部支援，但信息不通情况又不明，杨汉霖称自顾不暇，恐怕只能守好自家那几片院子。

张奇秀一听更是恼火，保安团虽是乡勇民丁，战斗力尚不济联军一个营，但怎么说也有个千把人，能给司令部凑些人头装装样子也是好的。可杨汉霖既然声称自顾不暇，那再行要求他增援军部，怕是不可能了。

“司令，我团战斗人员满打满算也只余四百多人，最多还能守他一天左右，保安团如果来不了，只能立即抽调开江县的直属警备旅回防万县，等援军到达才能扭转局面。如果不行，怕是只有向北撤退到开江和警备旅汇合。”

杨森一惊，问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张奇秀无奈的点点头，杨森一见急得大骂一句，又说他已经速调王文俊的第三混成旅和周绍轩的第二混成旅以最快速度从涪州赶回来，只要坚持个七八天左右，一万多援军定能解困。

“开江警备旅防守东北邓、田等人，责任重大！一旦开江县抽空，邓锡侯和田颂尧肯定趁机南下，到时候就算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啊！”

张奇秀深知开警备旅不得轻易抽调，那是联军在川东北唯一能镇得住场子的部队，杨森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此刻要是司令部失守，那剩下的联军岂不成散兵游勇无头苍蝇，部队再多又有何用？

“要解眼前燃眉之急，怕是只有警备旅最快，而且还要保证敌方没有增援，一旦有更多的敌军兵临城下，怕是就算警备旅回防，也于事无补了！”

张奇秀终于说出了他最大的顾虑如果死守等待增援，根本无法保证敌军的增援快还是联军的增援快，一旦出现更多变故错失眼下突围良机，怕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眼下情形，只能以保全指挥部中枢为首要，我们人数上不占优势。趁对方还在朝城区四周渗透，我们要赶紧突围，到开江与警备旅汇合。只要我军从上游主力徐步回撤，下川东二十多个防区仍旧还在我们手中！”

张奇秀已经说到了重点上，但杨森还是犹豫不决。孙飞博此时又派人上来汇报，说南面的敌军开始朝北渗透接近防线，如果再不想办法，要不多久司令部就得被围死。

众参谋也开始议论纷纷，杨森一听吵吵嚷嚷气是急火攻心，回川才几个月就要他放弃老窝，今后自己还有何脸面在川军中自处？

他大骂道都是一群饭桶，现在两股敌军先后兵临城下，自己居然连对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一个个都说万县安全！梁山安全！忠州安全！现在呢？人家都把刀子捅到上了！我看你们哪个还坐得住这张板凳！”

骂归骂，但杨森还是知道时间紧迫，问张奇秀保证突围的话能有几个钟头的时间，张奇秀摇摇头，说越快越好，他会想办法拖住从南面摸过来的敌军，再派出一支部队佯攻西面，如果不超过一个钟头，他相信能有机会从北面冲出去。

说完就直奔楼下，杨森扯开领口的扣子喘了口气，看了看周围得人，着急上火的说道：

“还不赶快收拾东西！等人家来帮你搬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