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药确信对面的联军已经全部撤了，南岸的炮火也在这个时候停止。虽然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但北面的巷战依旧枪声不断，这让他相信对方一定还有什么陷阱或是圈套在等着他。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对方既然已经停止攻击码头，正好趁这个时候全部往军轮上撤。

就着这个空当他带着四连就往回跑，没到码头又遇到把守在后面的小翠，她已经体力透支晕倒在地，忙叫人把她抬上船。

八十多个袍哥弟兄死的死逃的逃，管事杨三哥也溜之大吉。独立团上船时剩下不到五十个人，唯一能让人安慰的是，码头上除了一艘军轮被炸得搁浅以外，还有两艘军轮能用，可他找不到会开船的人，这大铁家伙可不像木船那样随便找几个船夫就能挪得动。

他命人趁这时候赶紧四处找一找有没有懂驾驶军轮的人，上船之后发现所有的货仓全部上了锁，又叫赵有财找东西把锁撬开，看看杨森究竟在货仓里面装了什么玩意儿。

独立团几被全歼，包括陈铁生在内的伤员和一大半的人都做了联军的俘虏，如果不能让他挽回点损失，那他周山药这次就是彻彻底底的血本无归。

可等他打开两只船的船舱之后，却大失所望。

看着累满了船舱的一袋袋麻布口袋装的大米，周山药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现在手上只有不到五十多个人，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

这恐怕是杨森计划在占领重庆后准备发给主力部队的备用军粮，满满两船粮食怕是够他们眼下这几十个人吃上一辈子的了。

没有军火，没有烟土，没有任何辎重，周山药忙活了这么久，得来的却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城内的枪声停了，北面联军司令部附近奇怪的战斗已经结束，周山药感觉浑身无力，这会儿又不想跑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连日来的焦虑和疲惫都一下子涌了上来，要将他压垮，要不是看见码头上有人走了过来，他恨不得睡上一觉。

他认出了来人，是程之旺和柳寂雪。

二人身后都跟了十几个平民模样的随从，可周山药一见他们腰上别的手枪便知，这是黔军第一混成旅的士兵打扮的手枪队，这才明白了刚才蹊跷的战斗和联军包抄莫名奇妙的撤离是怎么回事。

经历了今天云里雾里的一系列怪象，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他已觉得就算碰到再奇怪的事情也不算奇怪了。

旁边的独立团士兵看见来人想上船，正想举枪示警，周山药挥挥手阻止，说道是自己人。

“程参谋真是精打细算啊，等我们打得差不多了，再来捡个现成的便宜！”

周山药累得坐在甲板上，嘴上冷嘲热讽，程之旺脸色黑沉，不愿接着话头。倒是柳寂雪看着周山药这狼狈样，冷笑道说要不是我们及时发难，怕是你现在已经人头落地，被杨森挂在万县城门口示众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在甲板上晒太阳。

周山药却想，要不是阿土妹在我这里，你柳寂雪才懒得过来帮忙。

嘴上却笑说道，杨森怎么会舍得杀了我，我给他提这么大个醒他还得谢谢我呢，等会见到他说不定还会请客吃饭看戏，商量商量给我升官的事情。

“要是诸位在甲板上呆不住，就到船舱里面说话，免得有人怪我把丈母娘给晒黑了！”

柳寂雪见他这时候了还油嘴滑舌，干脆闭嘴不再理他。二人跟着他进了船舱后，程之旺支开旁人，说自己并没有碰到杨森，他应该率部从北面突围了。

周山药一想也合情合理，说既然有翠灵圣母在，杨森想要突围也不是难事。谁知程之旺和柳寂雪互相看了看，居然同时开口问道：

“宫小婉也在城里？”

周山药点了点头，说既然杨森已经突围了，那么“九姨太”怕也是跟着她跑了，眼下也不能说在城里了。可他不知道程之旺和柳寂雪此刻的惊异，因为如果先前宫小婉真的在城里，怕是此刻的局面已经是另一回事了。

“昨夜老钩子失了手，丢了翠灵圣母的踪迹。如果翠灵圣母真的在万县城，今天为何不现身帮助杨森收拾城内局势，反而逃跑？你是不是看到替身了？”

替身？

周山药顿觉莫名其妙，说就算是替身，他做为翠灵族圣王还能分不清真假？再说哪有替身这么像的，连声音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今天见到宫小婉时，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这让周山药觉得程之旺肯定是在胡诌，自己明明看见了宫小婉怎么可能认错？

程之旺却道，从昨夜老钩子和其他人遇到的情况来看，宫小婉除了身边有一个钧晨护卫以外，还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既能化妆成宫小婉的模样，又能化妆成那个女护卫的模样。也正是这个替身，让龙吴钩先后两次失手，着了宫小婉的道。

周山药摇摇头，还是不相信程之旺的话。但一想既然程、柳、龙吴钩等人都在这里，那么薛连成怕是也来了，于是连忙问起。

程之旺说薛连成受了伤，现正在城内某个地方疗伤，说着说着，程之旺的脸色就又出现异样。

柳寂雪赶忙止住他的话头，说这次来是因为他们在半路截到了被收押的独立团士兵，二百多个俘虏和伤兵全部被缴了械，连排级干部基本都还在，性命也无大恙。

“程旅长的意思很简单，卖你个人情，你快去领你那些残兵败将！”

柳寂雪冷眼冷语一句话，这可是让周山药大松一口气，心想加上手里的虽然还凑不齐三百人，但怎么说独立团这点骨血总算是保住了。

忽然看见阿土妹正在船舱门口偷看，连忙兴高采烈的把她拉过来，说还不快招呼你娘亲和你程叔叔。

“我马上派人去领我哪些兄弟回来，二位稍等，我去去就回！”

刚跨出门又突然奔回来，在阿土妹耳边耳语了几句，嘱咐她赶紧把赤虹石拿回来，然后嬉皮笑脸的对程之旺和柳寂雪说道：

“今晚上小婿我请客做东，还请程参谋和丈母娘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