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山药和阿土妹二人一起来到杨家大院时,那兵头管家吴二娃早已恭候在路口,见到二人就客气的开口说:
“周师长还请到书院叙话。至于师长夫人嘛,老爷已经安排了上院,就在府内和其他女眷一同消遣用膳,还望周师长不要介意。”
周山药没想到杨汉霖还来这一招,居然把他和阿土妹分开。这下套也下得太明显了,等于就明明白白告诉他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他老婆就的做为人质就在他手上捏住。
周山药倒不担心阿土妹的安危,但这样一来两人分开后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把这趟搞砸了可就麻烦了。
让阿土妹见机行事,他可从来指望过。
但既然都到了人家门口,总不至于就开溜吧?周山药只能把心一横,给阿土妹反复交代了两句话,让她千万按住性子。
阿土妹极其不高兴的进了大院,周山药内心忐忑不安,这杨汉霖一套套江湖技俩不停的使出来,说不定到时候自己真得灰溜溜的滚蛋。
管家将他带进偏院,周山药一踏进来就被两个上前的护卫搜遍全身,看他什么武器也没带,随身只有一个红色的玉杯子,便问他这是什么玩意儿。
“杨太爷曾孙周岁喜宴,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来吧。”
这么一说,管家吴二娃倒也点头认可,正想把杯子拿走,周山药却连说不忙不忙,这礼还得在席间亲自呈上以表心意。
又拿出几块银元塞到管家和护卫手上,谁知他管家面露难色,把周山药拉到一边,悄声对他说道:
“我看周师长也算个明白人,那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我们老爷原本就没得啥子曾孙,你这礼恐怕是送不出去的。我们大家都认为你根本不会来,哪晓得周师长你居然来了,这鸿门宴你也敢单刀赴会,我也算是服气了。”
吴二娃不停的收取他的贿赂,心想还是不要冤死了这个活财神为好,此刻也把话对他挑明,劝他还是赶紧回去,在杨森回来之前尽快离开万县。至于他夫人肯定不会被为难,杨家对女人还算客气的。
周山药拿回赤虹杯嘻嘻一笑,说既然来了就把事情说清楚,周岁宴也罢鸿门宴也罢,他也不介意。管家见他不识趣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把他带进偏院的一个房间,奉了一壶茶水,就叫他慢慢等着。
一会儿周山药就听见房顶和四处传来动响,再一看院子里面进来了至少一个班的民兵,各个荷枪实弹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听动静估计连大门外面也埋伏了不少人。这么大排场可见杨汉霖还挺重视他,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但忽然又担心要是杨汉霖什么也不说就发难,那这后事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但许久又没见其他响动,想必这些“刀斧手”正等主人发令,可主人迟迟不发令也不现身,周山药不知对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干脆不多想,只慢慢喝着茶。
不知不觉,竟然把那壶茶都给喝光了。
又起身在房间里面踱步转悠,突然门口响起一记击掌声,周山药浑身紧绷,准备对付接下来的突变。
谁知却是一个老学究一边拍手叫好,一边领着众多护卫进了房间,周山药一见,来人正是杨汉霖。
“没想到周师长除了有二爷之傲勇,还有诸葛之沉着,杨某真是佩服!佩服!”
说着,就双手拱拳朝向他,大框眼镜的后面露出一丝精光,一双精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周山药,又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空茶杯。
这个轻微眼神立即提醒了周山药,茶里面有东西!
可肚子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想来一定是杨汉霖想下什么药,却不知自己身上有翠灵罡气,能解一般的毒。
这老学究一定很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
周山药暗觉有些好笑,一见杨汉霖这姿态,立即灵机一动,也拱手说道:
“义汇三江,与子同袍!忠孝聚义,与子同衣!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生死在外,说来就来!”
杨汉霖浑身一震,缓下警惕的眼神看了他许久,微微一点头说道:
“下江总舵杨汉霖,领五排头位,敢问兄弟堂号?”
周山药一听信手拈来,正色回答:
“原来是杨五哥!下江分舵起忠堂穆山药,领十排老幺!”
周山药这回不敢把自己的位置说大了,杨汉霖一听居然是谢兰亭的人,挥手招呼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三个护卫守在身后。
“周师长哦不,穆师长,何时改的姓,又何时嗨的袍哥,老夫竟然没有耳闻。”
见他问起,周山药只得胡诌了一番,说自己入赘穆家所以改了姓,至于加入袍哥会则是在忠州下江分舵起忠堂。
杨汉霖没有怀疑,见周山药是袍哥身份,有点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胡来,茶里也只是加了点“料”而非毒药。
坐下后就开口说道:
“穆师长既然在谢舵主堂口嗨了袍哥,那就应该晓得袍哥规矩,杨司令乃下三江总舵主,你如此背信弃义,三刀六洞怕是跑不脱了!”
语气很客气,但里面的警告很明显,周山药拱手一笑说:
“自然明白,不过谢舵主已打算起兵反吴,我也是追随他,不晓得杨老爷是否知晓我的难处。”
杨汉霖摇摇头,显然不相信谢兰亭会背叛杨森反对吴佩孚,周山药见他的警惕防范之心并未消减,知道多说无益,便直接问陈立川等人现在何处,既然来了总得拜会一下当地县老爷,失了礼数总是不好的。
“陈县长此刻正在府内办公,为安全起见,我已命人严防死守。穆师长你是军人,见与不见有何分别,难道你认为陈立川还会听你的?”
杨汉霖不买账,周山药就弄不清陈立川等人究竟在哪儿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陷入僵局。但见杨汉霖又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猜到他在犹豫什么,于是转了话头又说道:
“刘湘司令代管过万县城,陈县长当然是听刘司令的。至于这重庆府附近都是刘司令的地盘,就更加不用多说,不管哪个都得卖他几分薄面。就是袁祖铭占了重庆,也还得对当地袍哥豪绅敬仰三分,对刘司令也不能一味翻脸不认人嘛。我是这样想,杨旅长也是这样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