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周山药开始担心起宫小婉来。
虽然嘴上说让她一个人去,但其实私底下早就派了几个士兵暗中跟着,尽管他也知道宫小婉迟早会发现这些尾巴,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防止宫小婉背着自己搞什么阴谋诡计,派一些人盯着她总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
还有那个叫小翠的姑娘,自从今天在公署看见过一次后,就再也没见她踪影。周山药知道小翠对他有恩,自己对他也挺有好感。但她既然是翠灵圣母的人,那他就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时刻提放这个小姑娘。
又在司令部转悠了半天,眼见外面已经黑得分不清时辰,连忙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快到晚饭点了,这时一队人马冒着雨进了司令部大楼,周山药一见他们,立即跑下了楼去。
原来这是之前他派到忠州去的另一拨人马,他们耽搁了近两天才回来报信,但却说并未找到师长所说的叫梁真的姑娘,而且江威堂的打江村和砍江村全都被毁,看样子是有人来过并放了一把大火。
咦?
周山药感觉意外,按理说小翠既然留给他信,就没必要骗他,再说骗他也毫无意义。若是想挑起他和薛连成的矛盾,那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自己本来就没把薛连成当自己人。
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江威堂一定是突然遭人一窝端,而能做这件事情的只能是谢兰亭。不过他又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江威堂只是谢兰亭用来背黑锅的一群人,谢兰亭如果真的想给自己留个挡箭牌,就不应该把江威堂赶尽杀绝。
自己的胡编乱造肯定得罪了谢兰亭,难道这就是对方给他的一个下马威看?
不,这应该是警告所有人,得罪他谢兰亭的人,只有这个下场。江威堂背黑锅的事情应该泄露了,谢兰亭顺便就来了个杀人灭口。
“村子里面没有其他活人了吗?尸首啥的也没有找到?”
士兵报告说两个村子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男女老幼尸体全都烧焦,但有几具尸体没有完全过火,检查了一下,好像是事先被人掐死的。
两个村子都临江边,如果是纵火,肯定有人能逃得出来。只有先杀人再放火,才能保证一个都逃不掉。谢兰亭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掩盖自己陷害江威堂的事情,再给周山药一个警告,居然连无辜都不放过!
如果赤虹子梁真确实在村里,那这次可以说是被他周山药间接给害死的。
周山药这下子伤了脑筋,这个坏消息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还不能完全意识到,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给自己又竖起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更麻烦的是自己如何向弟弟交代赤虹子梁真的事情,他之前没想到赤虹子也会在江威堂,随后居然成了他和谢兰亭互相算计的附带牺牲品。
赤虹子身上没有赤虹石,那就和平常人没什么分别,谢兰亭如果真的下杀手灭口,梁真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有些乱了方寸,稍微定了定神,才发现现如今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又问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按理从万县去忠州来回最多一天,回程又是沿水路而下,他们应该昨晚就该到回报的。
带队士兵解释说忠州和万县一带在闹匪患,水路旱路都危险,他们人少枪也少,怕遇到麻烦所以绕了远路。
周山药一听只得作罢,又吩咐他们下去休息。回到办公室后,愁眉苦脸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得罪了忠州最大的袍哥堂口,这样一来,他周山药在四川最大的民间组织里算是臭了。
如果当时误闯起忠堂的误会能及时解释清楚,或是赔礼道歉认罪认罚,或许事情还能有周旋余地。可如今已是势成水火,得罪了袍哥,他周山药在川东一带能混的日子怕是要混到头。
要是薛连成当时没帮他圆谎……
他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这薛连成当时哪里不是在帮他,根本就是在害他!
周山药气得一踹桌子,杨森那台榆木办公桌一下子翻到在地,桌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洒了一地,刚刚进门的电兵官看见这一幕,直吓得不敢言语。
周山药一见他手里的电报,没好气的问什么事情,电报官见师长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递过电报,说方才成都急电,刘湘刘司令问他暂五师为何接受联军委任撤换编号,还问他周山药这般想做三姓家奴,究竟是想干嘛。
周山药本就心情不好,这一下刘湘的质问又来了,知道自己躲也是躲不过的,但自己根本没有通电接受杨森的委任,刘湘这电令里面的话又从何说起?
一想又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定是宫小婉借自己的名义在开江县就发出了伪报通电,自己用的本就是杨森司令部的电台,频率和番号宫小婉自然一清二楚。
被人摆了一道不说,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山药沮丧到了极点,电报官见他垂头丧气蔫坐在椅子上,小心低声试探的说道:
“刘司令电令我们快速离开万县城,率军往东西援川北邓、田二人所部。如不遵令,将以叛军论处……”
周山药有气无力的念叨,现在邓、田二人令刘存厚在北面开江县缠住杨森本部,我们往西去干什么,电报官却摇头说不知道。周山药生了半天闷气,又无法可想,只得拿出地图看了看。发现万县西面是梁山、垫江县一带,正是杨森之前暗渡军需的地方,如杨森的联军主力从重庆往东撤离,要么沿江经涪州忠州由水路而回,要么就沿山路经过这些地方。
“这么说邓、田两个家伙从广元和邻水出兵了,在梁山垫江一带截击杨森回撤的主力,要我们接应支援?”
周山药自言自语,可川军联合起来打杨森这落水狗关他屁事?邓田二人抓住时机截击了杨森回撤的主力,自己要是去帮不但损兵折将,还难保万县城被人偷占,自己刚刚在这里站住脚跟,怎会轻易离开这肥水之地?
抓紧时间壮大自己才是要事。
但电令如此,如不遵,刘湘和川军诸部今后会怎么对付自己已经不用说了。若是之前他还好找个借口推委,但现在找借口无异于坐实他叛投联军的事情了。
他不得不服,宫小婉算准了局势演变,再把自己推上一个左右为难的地步,其居心太过明显,无非就是要自己去求她想办法。招数既然是她想出来的,解决办法怕也只有她知道,而自己也只能去找她,否则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部队,下场就只有“三刀六洞”。
而这圈套设得如此之深,周山药根本始料未及,他忽然失去了对抗的勇气,如今之势已不是单凭他一人意气用事就能解决得了的。之前吃过的亏记忆犹新,现如今,他只能忍。
真要自己低声下气的去求她吗?
周山药使劲儿的摇摇头,感觉浑身疲惫不堪,胸口处的一股闷气越来越大,直憋得他头晕眼花,坐立不稳。
随着一声大叫,精壮魁梧的汉子从椅子上气得歪倒下来,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