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看似在问,好像又在答。上古之时,昼短夜长,冬漫长而寒冷,夏短暂而酷热。
古之人生于此极寒酷热之中,又与四海猛兽毒虫,瑞兽麒麟凤凰共争天命,与林泽瘴气,毒雾裂谷之中寻一线生机。
人虽为万物灵长,可生来体弱力小,比起洪荒巨兽更是云泥之别,虽能直立而不高,虽有四肢而不壮。然兽可笑傲于山林,鸟翔于天空,鱼游于大海,瑞兽居于云间,唯有人族,此四样都不得,身无长物,更不谈与其共争天道,只落得盘中餐,口中肉而已,苟延残喘,灭族危矣!
在此火热之中,有修士横空出世,他们辟谷修真,风餐饮露,能吸天地之精与己身,孕育自身元神,炼就三魂七魄,斩三尸而肉身成圣,至此,人族立于不败之地。
所谓修行,就是运用天地之精,强大己身,成就三魂七魄之精,孕育元神,来承载更多天地之力,化为己用,以获得移山填海,长生不老的能力。
至圣,天之至宝,更是一道通往圣人的大门。
此等至宝,夺天地之精于一身,更是非人力所炼,乃是天地生成,传言常人服之可以白日飞升,死人服用也可以起死回生,不死不生的人服用亦可去腐生肌,宛若新生。
今时,西荒原至圣出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灵鹿,就连灵剑山庄上下,也都是人心晃动,不知有多少人都想一睹至圣风采,要不是灵飞早有命令,此刻,恐怕山庄灵剑客也奔向西荒原而去了。
灵飞清楚,去死回生,这只是庸人的想法和谣传而已,要想从幽冥地府捞出个人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但至圣出世,已经牵动了这么大的干戈,必定不同凡响。
至,到也,名为至圣,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灵鹿城中,早已是人满为患,城中各家势力,皆是熙熙攘攘,宾客齐聚。很显然,灵鹿的当地豪门,都想趁此机会与天下九州各大势力结交。
令人意想不到,灵剑山庄做为灵鹿第一豪强,依旧是一如往日平静,至今未有人造访,仿佛这灵鹿第一不存在一般。
有这样的盛会,灵飞心中早已是安奈不住了,想要一睹风采,就像是少年时的那种热血又涌上他的心头。
他年少时也曾想御剑西州,看看这天的外面又是个什么天,后来总是有一些无端的事横在面前,也或许是他的信念不够强烈,竟是拖延到了慢慢没了想法,岁月蹉跎,时至今天。
“唉!始终是闭门造车而已,哪有什么精进。”
长空剑在月光之下,黑中隐隐有些泛红,四百年过去了,它所透出那种杀气依旧未减,想当初在远祖鸿途公手中,长空是一柄威震四方的凶器,在自己手中,却只是一件传世宝而已,而且还是一件其貌不扬的传世宝。
“莫非剑诀到了这一层,就已然是尽头了,还是灵鹿剑诀本身就有问题呢?”
灵飞喃喃自语。
时间久了,他对于自己手中的剑诀也有了一些怀疑,他的修为到了现在地步,就没了下文,再也找不到精进的方法,所以也只能怀疑到剑诀上面来了。
难道远祖百里之外取人首级,都是谣传吗?
黑衣人对他的震撼不小,他亟需提高自己的实力,好应对至圣出世前发生的一切。
“父亲!”
月光如洗,在地上映出了一个影子,静悄悄的,等灵飞回过神来,影子的主人已经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了。
灵飞父亲名灵宏业,宏途大业之意,也有承袭远祖之志的意思。
飞父年轻时本不叫宏业,而是单名一个迅字,这是灵飞的祖父在灵鹿剑诀灵字的基础上,希望自己的子嗣迅猛如雷,更上一层楼,灵家代代豪杰,谁都不能够有例外。
可惜,天不遂人愿,灵迅年轻之时,全然不像是个灵家的子弟那样兢兢业业守好家业,而是整日寄情于美人美酒当中,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整个灵鹿最有名的执垮。
遥想远祖鸿途公开业,是何等的手腕与气魄,可如今一代不如一代,生子堕落至斯。灵飞祖父不想祖宗的基业坏在儿子手中,规劝多次灵迅,依旧无果,为此整日抑郁不欢,终于在灵迅而立之日,抱憾而终。
当时坊间传言,灵飞远祖一死,在这执垮手中,灵家必亡。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灵飞祖父发丧当日,执垮灵迅浪子回头,立下血誓要重振家业,并改名以明志。之后在在灵家数次危难关口,灵宏业带领灵家渡过难关,并且扩大家业,做了一代中兴之主,到了灵飞出世,已经是尽享荣华了。
灵宏业生的俊美,半百之人面上丝毫看不出沧桑之气,倒会给人一种油腻小生的感觉。
灵飞对父亲郑重行礼,灵宏业面带嬉笑,似有玩世不恭之意,另一只手伸也搭在了灵飞肩膀上,完全不一样的两人,在这一刻看起来,也没有多少违和。
“看你如此忧愁,不如借酒一浇,哈哈?”
灵飞长眉紧锁,愁容满面。
“父亲,至圣吸引天下诸多势力来到灵鹿,常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整个灵鹿只有我山庄一家如此平静,这不合常理,我心难安,还有这相传十日之后,那至圣就会出世,到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不知道从何时起,灵家的事情就都落到灵飞身上了。
“哈哈,你也想得到那至什么的灵宝吗?”
灵宏业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壶美酒,似醉非醉的说道,对于这幅模样,灵飞早就习以为常,他摇摇头。
“既然你对那至圣没有什么想法,就犯不着在这里唉声叹气,这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东西,既然咱也不想要,所以这外面再怎么闹,也和咱爷俩扯不上关系!”
灵宏业说罢,提起酒壶又是咕噜咕噜一气。
“那山庄这么平静,父亲就不觉得奇怪?”
灵飞素知灵宏业的本性,对于他还真是又敬又无奈。
“哈哈,他们不敢来,我猜他们是惧怕你手中的剑吧,毕竟你可是咱灵鹿第一,这么好的宝贝出世了,他们巴不得你天天蹲在家里,难道还邀请你去搀和一脚不成,这样岂不是让你抢到这宝贝了,嘿嘿!”
灵飞无心说笑,便不作答,灵宏业没觉得无味,反而躺在石桌上面,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
“嘿嘿,你看看灵鹿其他家族,各个恨不得张灯结彩,好像嫁女儿一样,这有些人啊,做个棋子都这么开心,以他们的能耐,难道还能在这九州诸位高人面前一争长短,我估计连泡脚水都喝不上一口吧,我儿子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清楚这天有多大呢?”
有多大,大到他无法想象,这个问题灵飞也很想知道。
“区区灵鹿,与九州相比是弹丸之地,孩儿自然清楚。”
三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见到了这么多灵鹿之外的人,灵飞早已不会认为自己剑术有多高明了。
“是的,你都自认实力不够了,那该如何呢?”
灵宏业砸吧一下嘴,说教起来,灵飞知道他对于这件事还是上了心的。
“父亲,孩儿愚钝,确实不知。”
“你不愚钝,一点儿不愚钝,只是不开窍而已,这天下间的事情,你不知道的,想不明白了以后多了去了,何必事事都知呢,就算你剑术高超,天下第一,雄霸九州,又能怎呢样呢,你父亲还是没有孙子,灵家还是要断子绝种的,人生在世,总不是风雅美酒,家族兴旺对吧,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娶亲呢,咦!莫非你惦记着那丫头?”
“这……”
丫头!
这个话锋转的太急,灵飞避之不及。
“我灵家家业来之不易,常言道开业容易守业难,自鸿途公起灵家就是一脉单传,早晚有一日,你会肩负起这开枝散叶的责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应该知道你已年过而立,要操你该操的心。”
“父亲教训……”
灵飞一如往常的应付,没想被灵宏业打断。
“我还没说完,你抬头看看,这天有多大,这地有多大,豪杰高人又有几多,既然出了那什么至圣,你让他们争去就可以了,说这么多就是让你明白,万事需以家业为重,你已过而立,争强好胜之事自然让少年人去做,不管这灵鹿乱成什么样,你都是记得这段话,有时候心气高,未必是好事!”
像是今天类似的谈话,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在此情景之下,灵飞听的尤为真切,岂能不知灵宏业的意思。
“孩儿明白。”
“唉,不知道你用了几分心,但有这话我就已经足够了,我知你心气高,又是少年得志更是了不得,可剩下的事情变得非常棘手,棘手的我连多好多坏都不知道了,但是你要记得不管怎么样,不要生非,守住家业就行了,唉,要是灵家的子嗣都是像我这样兢兢业业就就好了,你记得那丫头吧,他父亲来信了,是以郡守的身份令让我山庄做好准备,迎接一位地位尊崇的人,他肯定也是来争夺至圣的,灵剑山庄这么平静,那是因为早就有人预定了。”
丫头的父亲,秦帝敕封西州郡守,他口中所说地位尊崇的人,必定是来自大秦了。
事到如今,不知道已经牵动了九州多少的势力,多少的名门大派,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一番话,居然就令灵剑山庄无人踏足。
大秦律法,郡守之上乃是州牧,对于灵飞来说,州牧已经是顶天的存在了,莫非那人是来自雍州州府?
“唉,你又多想了,不用想,过几天不就知道了吗?”
灵飞终于知道父亲说这么多话的缘由了,他是让自己谨小慎微,千万别卷入至圣风波当中。这萤火之光,断然无法与皓月争辉,对于这件事,就让他平平安安过去吧,然后再继续安安静静的活着。
“或许你要再见那丫头了,到时候……唉,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灵宏业没了兴致,踉跄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