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风接过吴大磊递来的说明，假装又看了一会。选择了一个关于电气化的专业，填报了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填报益林高中。不是他不想填报东沟高中，只是为了确保，不会因为自己的好高骛远，错过了上高中的机会。填了电气化专业，是有点小思想在里面的。李如风把那份填报说明看的很明白了，电气化的专业是整个可报名专业里，比较靠前的专业了。如果最终中考的时候，有点发挥失常的话，就会被刷掉。这样，东沟高中的分数线估计不够，上益林高中的可能性就很大。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旱涝保收，起码还能确保一个高中，将来方可有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

填好了表格以后，李如风又认真的检查了一遍，防止有遗漏的部分。看完了之后，他就把表格递交给一直站在边上的吴大磊。

吴大磊顺手接过了李如风递交的志愿，他也不用再检查了。李如风在填报的时候，他都是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的，对于他填的专业和高中之类的志愿，他看的是一清二楚。没有谁比他更关心，李如风填报的志愿情况了。他们一班唯一的独苗苗，而且还是很受校长关照的学生。他的志愿如果填不好，或者填的不如校长的意，那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管人者，亦被人管之。所以说，自由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相对的自由，就犹如给你划了一个圈，你只能在这个圈子里活动。在圈子里活动的人，就是自由的人。超出圈子活动的人，就要收到自由的约束。

很快，没有填报中专志愿的15人，全部重新填报了志愿。两个班主任，把班里学生的志愿收集好了，然后交给了田为仁校长。田校长接过两人递交的志愿表，逐一的由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同学们，不是非要打断你们，向往更高学府的梦想，而是现在的教育形式，还在逐步转型当中。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大家好，我们经过多轮研究，还是要给这17人一个稳重的建议。

大家都知道，我们苏北的‘三穷县’，阜宁是最穷的。各位同学来学校求学，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一个好的工作，保证生活质量的同时，给家里创造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吗？现在的中专，还有部分专业是可以分配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分配了，有一个专业，将来毕业后，有一技之长找工作也好找啊。但是如果，非要都报高中的话，谁能确保自己一定能够考上大学呢？咱们青墩，已经的大学生，也就只有几个人，估计你们也都知道。

最好的是大学是六队张宝华，考的是清华大学，这是最有名的。其他的几个人，你们知道吗？连我也不知道，那他们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未来，谁又说的准？再说了，青墩初中，自建立以来的几十年间，考上大学的有几个人呢？你们这17个人，就一定能考上吗？考不上的话，是不是要外出打工？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之外，连一个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到时候后悔了又怎么办？”田为仁说了一大篇的话，然后用目光，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看没人发言，一个个都是一副认真听自己讲话的样子，他心里也就有了点底。再看那17个人，也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于是就又接着说了起来。

“如果到了高中后，又没有考上大学，外出打工的话，那你们岂不是要比同期初中毕业的人，少挣了三年钱？那边人家是三年之间，年年有进账，你们是年年还支出。里外里的，这笔账你们自己应该都会算的吧。在我们这些经济比较困难的地方，如果学习不好的学生，很早的都会出去打工了。但是打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到老了或者没有工打的时候，还不是得回来种地啊？

如果上了中专之后，学得一个专业，有了一技傍身，将来找的工作也比较体面一些。都会在一些工厂、公司之类内上班，还不比那些在工地上干活的能强吗？孰轻孰重，那头更能够体现价值，相信大家自己心里也有杆秤。我知道，你们最近都听了中专不会再分配的传言。不瞒大家，我也听说了，可是听说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还得面临这样的一个抉择，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大家都是亲身经历的了。从县里教育局，到乡里的教育办，没有一个领导通知我们，说有正式文件下达。所以，今年还是跟往年一样的，举行了预考，给了各学校一定的名额。那么，你们好不容易，拼死拼活学习才抢到的名额，就要这么浪费了吗？

所以，介于上述情况，我给你们的定义就是：你们想报高中的志愿，都只是一时的冲动。将来很有可能是会吃亏、后悔的。那现在，我们这些老师，不给你们把关的话，到时候你们肯定会抱怨我们的。尤其是你们这17个人，学习成绩是我们学校顶尖的，那我们就更应该对你们负责。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老师的一片苦心，好好学习，努力备战中考。预祝所有面临中考的同学，都能够考出一个理想的成绩。也祝大家，未来前程似锦，前途光明！今天我就讲到这里了！”田为仁又发表了一大堆的感想之后，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让二班班主任拿着大家的志愿表，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这件事情，经过若干年之后，李如风一直都清楚的记得。不是他要记恨田为仁校长，而是对于这段经历的感慨。这段简单的与命运的抗争，就这么胎死腹中。今后还有一次抗争机会，结果也是失败，但是给他带来的记忆，比起这次的失败，还要深刻的多。那是后话了，还是让故事接着往下发展吧。

经过了重填中考志愿事件之后，李如风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每天早上起来，背英语单词和思想政治的各种知识点，白天上课的时候，跟着老师的节奏走，晚上下课之后，回到家再复习一遍自己的弱项。从初一的基础知识开始，他都准备复习一遍。这个复习的计划，任务量有点大。花费时间，肯定不是一个月能完成的。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可是称年轻，不疯狂一把的话，将来后悔的时候，自己该怎么贬低自己呢？正所谓，努力了，就算失败也不会后悔。但是没努力，就是直接放弃了，后悔也是于事无补的。正所谓，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卖。

在这个繁重的复习计划之下，李如风逐渐的加大的投入的时间。从开始，晚上之复习到十点半，到后来慢慢的到十二点，偶尔因为一些薄弱的知识点，还会加班到夜里一两点。第二天早上，还是六点左右起床。然后再重复前一天的动作，开始疯狂的复习。这样繁重的任务，费心费力不说，对身体的冲击，绝对是有一定伤害的。

这天晚上，家人基本都睡了，李如风一个人在堂屋里复习。正在他聚精会神看着书的时候，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异样。然后，用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刚开始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忽然一个愣神的瞬间，他看到自己刚才摸鼻子的手上有一点血。血液有点稠，还带着一点鼻涕的样子。然后，就感觉鼻子里有一股液体，慢慢的往下流了起来。李如风的第一反应，就是鼻子流血了。随即仰起头，走到洗脸盆那里，从桶里舀了一点水，然后给额头上拍了一些。仰起头，缓了大概有三五分钟，等血液不流了，再洗了洗鼻子和手。仔细感觉了一下，确定不再流鼻血了，他才重新坐了回去，开始复习起来。

自从这天晚上第一次流鼻血开始，过了四五天也就没再流过，所以李如风也没有放在心上。以往的时候，他也偶尔有流鼻血的情况，也看别人流过。大体的处理措施，自己都会。所以，一般的流鼻血，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又过了三五之后，同样的一个晚上，同样的堂屋里，李如风在复习的时候，再一次感觉到流鼻血了。处理好了之后，他大概想了一下，这是第二次发生的情况。以后有没有，他也不好说。所以，也就留了点心。

临近中考日期的前三天，晚上复习的时候，又流了一次鼻血。这回，李如风上了心。估计是最近这段时间，复习的任务比较重，连续的熬夜，让身体有点透支，从而产生的这个现象。留心了，自己也就多注意了起来，但是没有告诉父母他们。

这年的中考，跟往年一样，在阜宁县城的各个学校里进行。青墩初中预考的17人，被安排在了县城的实验二小进行。学校里给他们包了一辆中巴车，由学校的教导主任带队，二班的班主任和另一个老师跟随保障，一行二十个人，在中考前一天，来到了县城，下榻在事先预定好的宾馆。

青墩离县城大概在六十里的距离，这是李如风第一次到县城来。一路上，在中巴车的颠簸下，他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下了车之后，放好随身物品，脑袋还有点蒙蒙的感觉。自己找了个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然后在宾馆的小院子里转了几圈。感觉稍微清爽一点的时候，他才走了回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如风第一次见到宾馆里的大电饭锅。煮的一锅饭，足够十几二十个人吃饱还有富余的。晚饭采取的是分桌就餐的形式，每十人一个桌子。十个不同的菜品，自己拿着碗到电饭锅那边，由宾馆的工作人员给打饭。李如风接过工作人员打给自己的饭碗，走到桌子边上坐了下去。看先前打饭的人，都已经开始吃起来了。他也随即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可是，当他刚夹了一块菜，端起饭碗准备开吃的时候，饭碗里的热气还在散发的时候，就直接窜到了他的鼻孔里。估计是鼻子连续几次流血，没有彻底好转，加上被热饭的热气一蒸腾，鼻血立马就像脱弦的箭一样，一路飙了出来，射在了饭碗里，形成了一个一分钱那么大的红斑点。这一下，饭桌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带队的教导主任，还有其他几个老师，也都被这一下给弄的楞住了。然后再看李如风鼻子里的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流着，他仰着头在那里自顾自的擦拭着。

这时候，靠近的二班班主任，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餐巾纸，快速的揉成了纸团，抢上一步，就把小纸团给李如风塞进了流血的鼻孔里。紧接着，又拿起一张餐巾纸，给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鼻血。

“如风，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二班班主任有点担忧的问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流鼻血，现在还没有停止，还在往外流着。”见人间班主任这么关心自己，李如风也很是感激，就着他的意思，回答了一句。

“还在流啊，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听了李如风的话之后，二班班主任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流过鼻血，就是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才出现的，流了有四五回了。”李如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这一个月流了四五回了，那加上这次，每次都是这样强劲的流吗？”继续听了李如风的话之后，二班班主任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判断。毕竟，他的年岁比李如风大，见识上也比他丰富。

“没有啊。这次是最厉害的一次了，以前流的时候，都是慢慢的流的。估计这回是饭里的热气，蒸腾的鼻子里的血管爆开了。我也被搞的楞住了，像箭一样就窜出来了。”李如风跟二班班主任对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他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饭碗，看到碗底有很大的一片血渍。浪费了一碗饭的同时，也把自己吃饭的情绪给弄的全没有了。

从李如风的鼻子窜出一股鼻血开始，饭桌上的老师和同学，大家都停下筷子，在看着这一切。各人表情都不一样，然后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王老师，你带着李如风去对面的诊所看一下，给他拿点药吧！”教导主任听了半天，大概也判断除了李如风的情况，估计是这段时间复习太用功了，加班加点的时间比较长，熬坏了身体。加上鼻血流开了，有可能形成了一个习惯的流鼻血。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人家医生给看一下，然后寻求治疗的方法。

“好的，那你们先吃，我们一会回来。走，如风，我们去诊所看一下吧。”二班班主任听了教导主任的话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拉着李如风往外走了出去。

李如风原本没有准备去诊所的，这样的情况，虽是第一次出现，但只是流个鼻血，还没有那么大惊小怪的。他自己感觉，压根就没有什么。也就是这段时间，学习用功有点猛，过了这段时间，肯定也就好了。但是看到人家老师都这么热心，他不去又拂了人家的好意，还有带队的教导主任。平时的时候，大家接触的不多，可这两老师对学生认真负责的态度，让李如风还是挺感动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随着二班班主任拉扯的惯性，李如风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了出去。很快，两人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的一个诊所，找到医生问起了诊。

“医生，麻烦你帮忙给看一下，这小孩的鼻子应该是习惯性流血。”二班班主任对着诊所里的医生说了起来。

“哦，你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一个看起来在五六十岁的女医生，坐在诊台后，听了二班班主任的话之后，问了起来。

“估计这孩子是最近这段时间，学习太用功了，经常熬夜看书，慢慢把身体熬的有点吃不消了，才逐步开始流鼻血的。听他自己的话，这一个月已经流了四五回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被饭碗里的热气一蒸，血像箭一样，飞速的窜了出来。碗里的饭都给染红了，然后我们采取了一些常规的措施，还是没有什么效果。到现在，过去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了，这会才稍微好了一点。”听了坐诊医生的话之后，二班班主任把李如风先前说过的话，给她复述了一遍，然后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哦，我明白了。我先做个简单的检查，看看以后再说。”女医生穿着一身白色的工作服，听了情况说明之后，走上前用镊子，把李如风鼻子里的纸团给夹了下去。然后随手拿起了一把手电筒，对着他的鼻孔里照着开了一会。

“他应该是鼻子以前也出现过流血的情况，今天这个情况如果是第一次发生的话，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熬夜学习导致流鼻血，也是很正常的。一会我给他吊一瓶葡萄糖，给他缓解一下身体上的负担，过一晚上就会没事了。你们看这样安排，还能接受不？”观察了一会之后，女医生直接给下了个定论。说完之后，就看着二班班主任，等待他的答复。

“行，那就他输一瓶液吧。明天就考试了，不能让他考试的时候，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把孩子给耽误了。”听了医生的话之后，二班班主任几乎没有犹豫的回到。他想的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李如风着想。输一瓶液，不但能弥补一下身体以前的亏空，还能把鼻子习惯性流血给治愈了。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岂有不做的道理。

“那好，你带他到那边的输液区，坐着等一会，我去配一下药，一会就好了。”女医生听了他的答复之后，丢下啊一句话，转身就去配药了。

不一会时间，李如风坐在输液区，静静的等待输液的结束。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二班班主任，心里有点感动。自己第一次出门，就出现这么个情况。虽然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了一点小状况，但是人家老师跟着自己连饭都没顾上吃，一直给忙前忙后的，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

二班班主任全名叫王兆铭，老家是石黄的。平时带二班的学生，是恩威并施的。处理同学们学习方面的事情，都是很有说服力，很得人心的。外形上，很是俊朗的外表。微近视的视力，鼻子上也夹着一副眼镜。脸上长期挂着一副微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李如风对王兆铭最直观的印象。

“王老师，你回去吃饭吧。我这输液，估计还有好一会呢。等你吃完了，估计我这还没有输完。你不用在这陪我的，一会输完了之后，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看着站在边上，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的王老师，李如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劝他回去吃饭。

“我还不怎么饿，等你一会也没什么的。”王兆铭听了李如风的话之后，也感觉到了这个学生，是心里有了过意不去的想法。但是，自己把他带过来的，自己一个人回去，也不太好。

“没事的王老师，我这输液的时间，还有点长。你先回去吃饭，吃完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再过来看一下，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也行啊！”李如风竭力劝阻王兆铭回去吃饭，自己输液是要一会的，宾馆就在马路对面，他回去吃了饭之后，自己这边估计还没有输完，所以就这么说了。

“这样的话，也行。我回去让他们给你留点饭，等我吃完了，再过来接你。到时候，你输完了我们一起回去。”王兆铭听了李如风的话之后，感觉也是这么个意思。加上李如风也没有吃饭，他先回去的话，自己吃了饭，还可以给他留点饭。先前，李如风用筷子扒拉碗里的情况，他也是看在眼中的，那饭肯定是不能再吃了的。估计宾馆在收拾的时候，肯定也是给倒掉了。不跟人家打声招呼的话，估计两人回去都没得吃了。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给教导主任叮嘱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让人家留饭。

王兆铭说完之后，又简单的叮嘱了一下李如风，然后就走回了宾馆。身后，李如风看着他过马路的背影，心里的感激之情，又加重了几分。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激之情的人，别人对他的好，他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时能表达的感谢，当时就会感谢过去了。对于今天自己发生的这一切，他是由衷的感谢王兆铭老师，还有教导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