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虽然是声色不动地说出了这番话,但李典、曹休两人听了却是心中凛然,两人慌忙抱拳领命。
“来人!传令下去,除却断后士卒,所有人等加速撤退,如有怠慢者,无论何人,立斩!”
李典、曹休急忙集合部众去了,队伍中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纷纷离开主队来到路旁,开始向集结地跑去,而骑兵们也纷纷上马开始集结。
随行的各色人等面面相觑,在护卫士兵的驱赶下忙不迭向前跑去,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家眷们吵在了一起,路面顿时有些拥堵。
荀彧面沉如水,向着那个方向轻一挥手,一群士兵凶神恶煞一般直接上前,也不管是吵架的还是看热闹的,二话不说全部拖出队列,不管男女老幼,直接一刀一个当场诛杀。
几十个血肉模糊的首级被高高地怪在长矛之上,执矛士兵策马疾驰,杀气腾腾地放声大叫:“全队快速前进,如有怠慢者立斩!”
人们惊恐地看着首级,仓皇向前逃去,很多老幼病残跌倒在地,被人踩马踏车碾,很快就是血糊糊一片
队伍很快便失去了控制,难民跑得漫山遍野都是,荀彧也顾不得这些了,只管护住将领们家眷,向着范县疾走而去。
杨修的商队处于队伍夹在曹氏宗族之间随逃,不知不觉中也跑散了不少,他也顾不得再去收拢,摸摸怀中几十个小珠还在,这才定下心来,策马向前狂逃而去。
近千名士人及家眷本来被绳索串在了一起,混乱中有人解开了绳索,逃的无影无踪,长长的一队被分成了数段,等曹休的骑兵慌忙收拢时,所剩不过三四百人。
曹休脸色铁青,敌军追兵即至,李典的5000余名步卒正在后方紧急列阵,已经腾不出手再去看管这些这些人。
看着人群中的毕谌、王楷、王彧等名士,曹休猛一咬牙:“皆斩!”
骑兵们一听拔刀上前,再如平常一样挨个走程序已经没有时间了,便像冲阵一般一拥而上挥刀乱砍,人群顿时混乱不堪,蹦蹦跳跳地到处逃窜,奈何被绳索连在一起无法逃脱,不一会儿便是躺了一地,很多还没有死去的人不停地在泥水里翻滚,发出痛苦的垂死的哀鸣。
“列阵!”
曹休见状放声大叫,身旁几个传令兵随即策马而出,从正在砍杀的骑兵面前疾驰而过:“列阵!全体列阵!”
李典的步兵们已经在仓促间列阵完毕,虽说阵型很不严整,但毕竟有个阵型的样子了,数十辆大车横在阵前,权且当做鹿砦据马,强弓硬弩蓄势待发,将路口牢牢封住,只等敌军到来。
曹休的一千骑兵在步军的侧翼集结完毕,李典、曹休两人策马奔上阵后的土坡,向着来路望去。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正当列阵已久的士兵们开始疲惫不堪时,后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队骑兵,见这边已经列队完毕,便也勒住马匹停了下来。
来人正是纪灵,看着前方的曹军军阵,纪灵向着身旁的少年将军微微一笑:“伯符,周公瑾真是智计过人,我等不去夺取鄄城,果然追上了这些溃兵。”
孙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闻言轻叹了一声:“府君,要说荀彧这人却也非同寻常,若是他再慢上一步,我军便可堵住了他的去路,真是可惜。”
“哈哈哈!伯符,这些乌合之众还不是一战而定?你我兵分两路,各率千余骑兵击之!”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对面曹军骑兵正在向正中移动,最后在步军正前方列阵完毕。
纪灵看得颇为诧异,又仔细地看了一会,举起马鞭对着敌军一指:“伯符,难不成这曹军骑兵,竟然要主动冲阵?”
“哈哈哈!在孙策看来,敌军确有此意!”孙策笑着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骑兵,又看了曹军骑兵,“府君,我军骑兵有近三千人,敌军骑兵不过千余人,既然他想冲,我等便也冲他一冲如何?”
纪灵哈哈大笑:“人言伯符英勇,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就依伯符所言,直接冲阵!先击溃这些骑兵再说!”
“府君何不稍等片刻?我军拥兵3万,敌军不过数千,大军一到敌军自灭,何必行此险招?”副将李丰对两人谈笑间做出的决定颇为不安,于是出言相劝。
纪灵不悦地看了看自己的副将,旋即喝道:“列阵,准备冲阵!”
曹休已经来到了骑兵们的前方,举矛放声大叫:“此战有死无生!死而后生!”
身后的骑兵们举矛怒吼,声音惊天动地。
所有的骑兵都已经配备了采购于晋阳的新式马具,马掌也全部齐备,相比于对面的袁术军,还多了一个马刺。
而袁术军骑兵,则是纪灵的直属部队,由于长期驻扎在黄河以南地区,新式马具的普及率不到一半,马刺更是一个没有。
双方骑兵催动了战马,沉闷的马蹄声响彻云霄,两股洪流很快撞击在了一起。
骑兵们策马疾驰,洪流的撞击处人仰马翻,惨叫声很快压过了兵器的撞击声,两道洪流仿佛撞上了堤坝,很快慢了下来,最后交融在了一起,变成了慢慢蠕动的一团。
纪灵这些缺乏训练的骑兵,不过就是一群会骑马的步兵,曹军骑兵素质倒是高一些,但还没有高到可以抵消袁术军数量优势的地步,结果双方都没有杀透敌阵,数千骑兵挤压了一起,远远看去仿佛一个找到了一小块糖的蚂蚁团儿。
没有了速度的混战情况下,长兵器彻底失去了价值,骑兵们纷纷抛掉长矛,拔刀出鞘,乱哄哄地打在了一起。
曹休长刀在手拼命厮杀,心中明白背后便是正在逃跑的宗族,只要抵挡不住纪灵,立刻便是灭族之祸。
这千余名骑兵皆是曹氏部曲,自然明白此中道理,个个奋勇向前,虽说人数少于对手,在这种情绪的鼓舞下,再加上马具的配合,倒也不落下风。
纪灵却是心中大急,敌军的步兵已经蠢蠢欲动,本方的骑兵却已经无法脱离战场重新编队,只好也抛掉长矛拔刀乱砍,拼命向着孙策的方向靠拢。
随着时间的流逝,骑兵们占据空间越来越大,从密密的一团变成了松散的一片,到处都是相互追逐的骑兵,号令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就是为何无论何时,在冲击时后方总要有指挥官指挥全局的原因,处于外围的指挥官可以轻松地观察到整个战场局势,做出相应的对策。
除非是那些劣势情况下的决死之战,才会进行一次性的死战,但纪灵所部显然不是。
而轻敌的纪灵,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全部兵力冲击,又没有冲透敌阵,结果看似牛无比的攻击立刻成了一锤子买卖,自己也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
孙策暗呼不妙,他虽然年少,战场经验却是异常丰富,见状催动战马向后杀去,砍翻了几个曹军以后,已经杀到了战场的边缘,这才驻马回望着战场,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看着前方乱七八糟乒乒乓乓的一团,李典有些不知所措,神情木然的呆立在当场,战场经验不足的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将军,当命步军即刻出击!敌军骑兵已经混乱,一战可定”不远处一名步军军官,满脸通红的对着李典扯着嗓子大叫,“再不出击,时机已逝矣!”
李典一看,却是军司马于禁,李典对着于禁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又抬头看着战场。
于禁大急之下向着李典跑来,来到面前双手抱拳:“将军,现在骑兵们挤压一起,全都与步卒无异,只要步军冲上前去,敌军必败,将军不可犹豫!”
“非我不攻也,奈何敌我混在一起,如何能攻?”李典一脸无奈地看着战场,虽然只是初春时节,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于禁愿率本部兵出战!”
李典还有些琢磨不定,于禁看着圈子越来越大的战场,心中大为焦急,一脸恳切地对着李典又是一礼: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敌军骑兵得以脱离重新列阵,怕是再也没有这等良机了!于禁请求出战,若是令君怪罪下来,请斩于禁以正军法!”
头次领兵对阵的李典见于禁说得大义凛然,也不由得热血沸腾心中大动,脑袋一热之下不再犹豫:“好!就依文则所言!”随即唤过几名军官,“尔等所部皆随于禁出击,一切皆听于禁号令,违令者斩!”
于禁闻言大喜,迅速带人跑回阵前,随即大声下令,命令的内容着实吓了李典一大跳:“全军列阵!弓弩手准备!前进!”
正惊讶间,负责指挥的令旗已然挥起,战鼓声震耳欲聋,前排的步军推开了车辆,全军随即向前走去。
李典看了看周围,除了自己的亲兵以外,全军已经发动,惊诧万分的李典这才猛醒,方才下令时紧张之下,竟然让于禁指挥了全军,心中顿时暗暗叫苦,但是到了此时,再去阻止显然来不及了,若是一定要强行阻止必定会造成混乱。
于禁手持长刀大盾立于阵前,望着前方不远处正乱成一团的骑兵,脸色平静如常:
“弓弩手准备!”
弩兵们纷纷做好了准备,只见于禁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前方,长刀向上一举,狰狞无比的神情中透着残酷:
“放!”
随着箭雨腾空而起,阵后的李典顿时脸色煞白,虽说以勇武号称于兖州,以前也曾和黄巾军打过几次震惊街坊四邻的小架,但这种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他还真没见过。
何况,对面可是曹操视如亲子的爱将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