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岛上人烟罕至，一路走过，所见风景除了两边长期裸露在外的岩石，就是一簇簇分散的灌木丛，极尽荒凉之意。

没有多样的植物，也没有成群的动物，要是对面监狱里有人成功越狱的话，最好的求生办法就是跳海。

假如他有一条船，又或者他拥有在海里游上三天三夜的勇气和体力，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死路一条。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最终在一面九十度角的峭壁前停下脚步。

负责引路的是一个中年瘦削男子，衣着灰暗朴素，倒和小岛的氛围相得益彰，让人毫不怀疑他就是长期潜住于此。

这就像用眼光判断农村人和城市人一样，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上便能猜出一二。

男子向前一步，什么也没做，就直直地站在那里。没多久，峭壁发出声响，然后从中间齐齐分开，露出一个钢铁铸就的通道。

细小的碎石从峭壁上滚落，砸在铁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顺着石头朝里面望去，通道又宽又长，顶上依次亮起了灯光，就像一条小型的行车隧道。

巴特的脸色更白了，后背仿佛也冒出了冷汗。

他就是从这条通道里走出来的，此刻再回去，无疑需要巨大的勇气。

就像重新走进人间炼狱。

“请。”男子咧开嘴巴笑了，露出里面焦黄又黢黑的牙齿，看来他也是一个好烟的人。

波塞冬点点头，毫无惧意地走了进去，巴特则紧跟在他的身后。

引路人站在外面没有跟随，在他们走进数米后，大门便慢慢聚拢，最后“砰”的一声彻底合上。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尤其是在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惨叫之后。

叫声回荡在通道，也萦绕在耳畔，仿佛是聊斋志异里面那些前来索命的扭曲的冤魂。

通道总会有尽头，通道的尽头就是一堵电子墙。波塞冬拿出准备好的磁卡一刷，便立刻有语音通报“三级授权”，然后门就自动打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巴特渐渐冷静下来，他突然想起基督的磁卡是二级授权，不知道波塞冬的三级授权多了什么。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灰色窄身的西装，留着两撇小胡须，再配上一顶圆形的小礼帽，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手杵着精致的拐杖，就像一个中世纪的欧洲贵族。

如果不是周围环境特殊的话，一定会误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波塞冬，欢迎。”他礼貌性地伸出手。

“伯爵。”阿道夫眯起眼睛和他握了握手，因为他人高马大，握着伯爵的手就像握着一个孩子。

是的，丹尼尔伯爵很矮，只有一米五的身高，但是还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光是黎明岛守门人这一个身份就足以彰显他非凡的地位。

丹尼尔道：“上次见到基督还是一年前，他来我这儿提了一个人。”

阿道夫道：“希望不是我杀的那个。”

丹尼尔掏出手帕掩嘴笑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阿道夫道：“无所谓，我来就是要挑几个好的。”

丹尼尔道：“没问题。”

波塞冬身后的巴特默不作声，但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生命而是某种物件。

“请跟我来。”伯爵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前面带路，波塞冬和巴特跟在他的身后。

丹尼尔道：“基督一度作为深渊的守护者，曾经有过五次擅离职守的情况，但碍于他对组织的卓越贡献，一直任用至今，现在他死了，你也正好继位。”

阿道夫道：“他还是年轻了些。”

丹尼尔笑道：“是啊，年轻就是葬送他的坟墓，只有心老的人才能活的久。”

阿道夫点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话。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心老的人。

波塞冬不再前进，而是停下脚步，看着周围玻璃箱内正在进行的实验。这和自己上次来相比，门内的情况明显改观了不少。

只见钢铁封闭的大厅内，白色照明灯下陈列横放着数百个透明玻璃箱，每个箱内都关着一只动物。它们或安静地蜷缩，或暴烈地嘶吼，然而玻璃箱仿佛隔音一般，听不到半点儿哀鸣。

数百个箱子有大有小，代表关押着数百种动物。包括一些极度濒危的物种。

每隔二十个箱子便配有一名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他们轮班站在那里，负责监视和执行。

波塞冬看的是一只白鸽的实验。只见旁边一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将玻璃箱内死掉的白鸽拿出来扔进黒桶密封好，然后换上一只新的白鸽进去，最后把玻璃箱关严实。

丹尼尔道：“这些都是最新研制的一体化装备，将实验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同时也节约了不少成本。”

阿道夫道：“这样最好，深渊的行动压力也能减轻一些。”毕竟深渊的人质圈钱活动就是为它服务的。

谁知丹尼尔摆手道：“不见得。”

阿道夫疑惑道：“哦？”

丹尼尔小声道：“据说……上面近期内将有大动作。”

阿道夫两眼发光，问道：“可否透露一点消息？”

丹尼尔道：“天机不可泄露，况且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那个权限。”

阿道夫点点头，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权限，在等级森严的地方，永远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沟。

再看实验的表现，白鸽在箱体里面试着扑腾了两下翅膀，见飞不出去后便放弃了抵抗，来回焦躁地踱步。然而箱体并不打算给它多余的悠闲时间，左右两端立刻开始冒出一股绿色气体，一秒钟之后便充满了整个玻璃空间。

白鸽惶恐不安，剧烈挣扎后便被绿色气体包裹了身躯。等到绿雾散尽，它也奄奄一息地倒在中央，身体不停抽搐。

丹尼尔笑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百五十七号实验体，在它之前的三百五十六号皆宣布死亡，不过这次我们又新改了配方，不知道它会作何反应，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倒可以留下来观摩，只不过要多花一些时间罢了。”

阿道夫道：“我对这些畜牲还提不起兴趣。”他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大厅的格局发生了改变，仅此而已。

丹尼尔难得反驳道：“话不可这样讲，说不定未来它们的战力堪比一支军队。”

阿道夫不屑道：“那也是蛮横的畜牲罢了。”脑子跟不上身体，不管拥有多强劲的战力最终都是会失败的。

你难道指望动物的想法跟得上人类的思维？

道不同不相为谋，伯爵懒得再和他废话，拿着拐杖直接往第二道门墙走去，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波塞冬和巴特也不在白鸽实验箱前停留，立刻朝前走去。

“请授权。”站在门墙下，语音系统开始主动提醒。

伯爵貌似还在气头上，不等他们到来，便举起自己的拐杖，将顶端的椭圆形把手对准门禁扬了扬，随后语音便播报道：“C级授权。”

话音刚落，同样厚重的门墙缓缓打开，他第一个走了进去。后面两人急走几步，在大门合上的前夕也闪身进入。

就在大门合拢的一瞬间，白鸽双眼布满血丝，它猛地立起身来，就像发疯一般撞击着玻璃箱体，而且不停地用鸟喙进行攻击，直到口角流血变形，直到把透明的箱体撞出丝丝裂痕。

黎明岛也是实验岛，黎明岛没有黎明，只有漫漫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