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平——这座坐落于银鳞河中上流右侧的城市,其存在的历史比西难帝国要悠久许多,其名取自初代统治者的名字加其希望平定整个珏地的野心而得名。
经过数次的损毁、修复、扩建,如今已是整个西难帝国唯一一座流动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汇集整个帝国甚至异族中的人才与财富,极其繁荣。
十八年未曾踏出江州县的向阳而今面对如此雄伟的城楼,心中竟然泛起一丝毛骨悚然的念头——将整个紫平焚烧殆尽。此念头一出,顿时给他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渍水,让自己清醒一些,加快脚步向着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把守的士兵们都在互相闲聊着张三家女儿今天嫁人收取多少嫁妆,李四家昨天晚上杀了头猪,寻思着今天晚上去他家蹭吃蹭喝,是越聊越开心,对过往的行人表现得是漠不关心,也许是因为这些士兵深知此地为帝国都城,没人会傻得在城门口犯事。
可当向阳走到近处时,刚才还在闲聊着的士兵们突然停止闲聊,其中年纪稍大,显得沉稳的士兵头头对正要进去的向阳喊道:“喂,那边那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你过来。”
向阳听到耳边传来的喊声,扭头看了看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那群士兵正看着自己,便用手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吗?”
“对对对,你过来。”
“你是哪里人?名叫什么?多大年纪?来京城所为何事?”待向阳走到跟前,为首的士兵遂开始盘问。
“西南行省江州县人,名叫向阳,来京城是为拜访一位父亲的故人。”向阳未如实告知,人生地不熟的他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口中的“故人”也可以是父亲在聚盛钱庄的照应。
一名士兵手中托着一本册书,低头听着向阳的说辞,一边听着还拿着毛笔在册子上记着什么,待向阳说完,他也抬起头说道:“看你的眼神,你一定很疑惑为何就你要接受盘问?其实每个初次来京城的外地人都要登记,我们这些人干了不知道多久,余光瞟一眼就能从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上来判断是否为外地人,只是凑巧,这段时间就你一个外地人。”
“各为官爷,小的能进去吗?”向阳试探性的问,他不想在此过多纠结。
“别怪我没提醒你,看你衣着不凡,家境应该比较殷实,不要以为这里是紫平就敢掉以轻心,城里可是有很多骗子的,专门欺负像你这样的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年轻人,一般人被骗后很久才反应过来,紫平府也拿他们没太好的办法,好了,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你可以走了。”士兵说完又转头和其他人说笑起来,向阳也没多想,道了声“谢谢”便径直走了进去。
紫平城里这个时间已是热闹非凡,向阳竟然感到有些拥挤。路边各种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更别说那些装饰精美的店铺和酒楼,其中一些向阳新奇不已,像是发着微弱亮光的透明石头、薄如蝉翼,五颜六色的绸缎和服饰、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身长超过九尺,凶狠无比的银灰色野狼等等,让向阳是眼界大开,直到自己肚子咕咕叫时,向阳才想起父亲再三叮嘱过的让自己先去城南的聚盛钱庄取些银票,收起玩心,打定主意,先去钱庄取钱然后再去谭国公府,不过他摸着自己那干瘪瘪的肚皮,自然是饱餐一顿最为重要。
由于对紫平城一无所知,向阳寻到一家客人还算多的酒楼,在角落坐下。向阳屁股刚落,店小二便哈着腰走过来,满脸堆笑的拿起肩上的布搭子擦了擦桌子,边擦边谄媚道:“这位小爷,您看需要吃点什么?”
“上几个你们这最拿手好菜,三个,太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您不喝点什么?我们这的酒都是用雪山上的冰泉酿造而成,口感醇香,回味无穷,您要不来点?”
向阳打小就没喝过酒,父亲也不让他喝,而身为商人之子的他也深知所谓的冰泉酿造不过是唬人而已,当不得真,笑着摆了摆手:“给我来点水就行了。”
“好嘞,您稍等。”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饭菜同着碗筷都被一并端了上来。
“这个是红烧银鳞鱼,这个是碧螺虾仁,最后这个名叫肉泥糕,您请慢用,有什么需求跟我说就行。”小二满脸堆笑,提着水壶无比殷勤的为向阳盛水。
“你去忙吧。”
“好嘞,您请慢用。”
向阳从小吃着银鳞鱼长大,自然知道将银鳞鱼清蒸,再淋上些许陈醋食用最为美味,对这家酒楼的做法不免产生些许鄙视,不过这银鳞鱼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饥饿许久的他如同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菜肴一扫而空,吃完最后一块肉泥糕,向阳摸了摸有些鼓起的肚子,满足的打起饱嗝。
“小二,结账。”
“好嘞,这位爷,您看,这一共十两银子。”小二走过来笑着应道。
向阳听罢不免觉得有些肉疼,一顿饭要吃掉十两银子,在家里,就算和朋友一起吃都花不了这么多,出门在外,方知生存之艰辛。
“爷,您慢走,有空常来。”身后又传来小二答谢的声音,向阳赶紧溜走。
“常来?等我腰缠万贯,小爷我一定常来。”
紫平的西市不算大,很快的向阳便找到聚盛钱庄,钱庄屋檐下面匾上鎏金的四个大字——聚盛钱庄,无时无刻都在彰显着其非同寻常的地位。作为紫平最大,也甚至是西难帝国最庞大的私人钱庄,单单庄主所累积的财宝就相当于西南州整整三年的税收,不可谓不豪气,不过据说庄主为人低调,乐善好施,因此深得老百姓的喜爱,这生意也越做越广。
说明来意后,向阳被领到钱庄某位管事面前,将父亲写给钱庄的信函交予管事,管事只是瞅了一眼信函,便拿出一叠银票,交予向阳,“这里有五千两银票,不够再过来取,你父亲与我是旧识,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刘叔。”
向阳赶紧拱手答谢:“谢谢刘叔的帮忙,侄儿还有急事要办,也就不打扰您,告辞。”
“你这小子的个性和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去吧。”刘姓管事打趣道。
与相对窄小的南市不同,谭国公府所处的城东北要大上数倍,即使父亲给自己大概位置,向阳还是迷失在建筑群中,万幸紫平的百姓颇为热忱,在一个个路人的帮助下,向阳还是磕磕绊绊的站到谭国公府门前。
谭国公府地处紫平城东北深处,这块地方大多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平日里,寻常百姓很少会来到此处,因此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热闹。
谭国公府碧瓦朱甍,飞檐反宇,不算雄伟,但配上台阶前两头大石狮,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想当然的向阳刚踏上台阶一步便被谭国公府门前的侍卫下台阶拦住。
“闲杂人等不得上前一步,否则杖二十,硬闯者,杀无赦。”
“几位爷听小的解释,有一名女子让我来这里投奔谭国公府,我看这匾上写的是谭国公府吧?”向阳赶紧辩解。
“什么女子,可有什么信物。没有就请离开。”
向阳顿时脸色大变,这才想起父亲没告诉他有什么信物之类的,看着面前这两名“杀气腾腾”的侍卫和他们别在腰间的刀,咽下一口唾沫后,识趣的离开了。
正面进不去,向阳也只得在谭国公府附近溜达着,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来。就在这时,向阳敏锐的感觉道身后有人在盯着他,赶紧转过身子,发现这个巷子的拐角处有一名身材矮小,长相有些猥琐的青年男子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向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过去探探,没曾想刚一过去,与那人猥琐气质相符合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的响起:“你是不是从西南州那边过来,想要找谭国公府的人?我有办法。”
向阳这时想起早些时辰城门口士兵叮嘱的话,上下打量此人一番,怎么看这人都像是骗子,不禁狐疑道:“你该不会是骗子吧?就你这身打扮,怕不是要被门口的侍卫给当成乞丐踹飞,还能带我进去找人?”
“嘿嘿,知道你不信,那你跟我来,说我骗子,我可不会要你钱。”男子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谭国公府后方走去,向阳犹豫片刻,还是大步跟了上去。
大约三四十步的脚力,俩人一前一后的来到谭国公府的后门,虽然门紧闭着,奇怪的是居然没人把守。向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叫出前方的男子,“喂!你该不会是要偷偷的溜进去吧?被发现可是要被打死的!”
那名男子轻蔑的看了向阳一眼,张嘴大声喊道:“李老头,人我给你带来了,快点开门。”
不一会后门便被打开,开门的是一名瘦弱不堪,眼睛里透着浑浊,满头银发的老者,老者仔细的打量起向阳,当眼睛扫过向阳的胸口时,眼角不经意间抽动,收回目光,用他那低沉浑厚的声音问道:“你今年多大?谁让你来的?”
“一个月后满十八,是一神秘女子,不对,恩人让我一十八岁这年来这投奔谭国公府。”向阳如实回答。
老头没再询问,从腰间取出一个鼓鼓的锦囊,丢给身旁的猥琐男子,男子接过后,转头对向阳轻笑道:“小子,你还嫩了点。”说罢,男子吹着口哨,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进来吧。”
谭府后院里四处散落着各类杂物,破损的铁锅,缺胳膊少腿的板凳,扫帚等等,还有些没砍完的木头,非常普通。
向阳四处打量片刻后,李老头指着院子西边的一间小房子说道:“你这几天就在那住下吧,过段时间再带你见少爷,院子有井,院子东侧那个用麻布挡着的地方,内含茅厕,如果你想出去,记得从后面走,天黑前要回来,也要从后面走。”李老头坐在地上继续砍起那些木头。
向阳推开西边小屋的门,没有想象中的发霉的味道和漫天的灰尘,反而很干净,中间摆着四方的桌子。床被也整齐的摆放着在小床上,还有个安放衣物的柜子,向阳把包袱丢进了柜子里,一个多月的路途让他的身心俱疲,倒在床上后,很快便熟睡过去。
“还以为会被当成座上宾,现实却是要走后门偷鸡摸狗的进来,真是有趣,也够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