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小国与其说是来祝寿,还不如说是来捞些好处,毕竟这些小国带来的无非是一些香料之类的不那么值钱的东西,被李厚胤糊弄一番后,高兴的离开宫殿。
皇帝的寿辰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形式,也可以说是几百年定下来的规矩,紧接着便是皇子公主们亲自上殿来为皇帝贺寿的环节。
李厚胤年轻时沉迷于修炼,根本不喜欢当什么皇帝,但是李家有个怪象——一代代的传承下来,无论皇帝纳多少嫔妃昭仪,人丁却愈发的凋敝,等到李厚胤这一代,皇宫内从原来的十一二名子嗣变成仅有他与其哥哥两人,其余的都是女子。而他的哥哥因无法生育,休完一个又一个太子妃后,终于情绪崩溃,在青宫上吊自杀,年仅三十五岁。
老皇帝也希望他能够多多的开枝散叶,但是李厚胤在继承太子之位前,已经将自己的青梅竹马迎娶过门,育有一子一女,他本不意于此。在他成为太子后的第二年,不知何种原因,老皇帝便在一次早朝时突然驾崩,李厚胤理所应当的被人按在皇位上。但是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皇子出生,皇宫内仿佛存在某种诅咒一般,李厚胤青梅竹马的皇后也不久于人世。
在父亲与结发妻子相继离世的双重打击之下,李厚胤继位的三十年来真正亲理朝政的日子用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其余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举章宫修炼着,也没有再续弦。
李桀聿也就是李令月的父亲本来是一个胸怀大志,雄姿英发的人,二十岁就开始辅理政务。膝下有李侍怯、李侍庸、李侍晟、李如云、李令月三儿两女,又被立为太子,正当大家都认为在不久后李厚胤会退位,到那时李桀聿将会继位成为新一代的皇帝。而在李令月出生后不久,李桀聿不知为何就只身一人去到珏地南部的某个地方,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李桀聿的姐姐和他的两位妻子也一同出家成为寒山寺的女僧。
到最后整个皇宫内就剩下李厚胤和这五名无父离母的兄妹,再也不复往日的繁荣。故而这些年在李厚胤的寿辰时能够来为他祝寿的,不算上宗族内的亲戚,仅仅只有这五个孙儿,今人不胜唏嘘。
有趣的是,李侍怯作为年纪最大的那一个,和李侍晟一样是嫡系。而李侍庸和李如云,李令月则是庶出,但是似乎李如云和李令月与李侍晟更为亲近一些。不说两姐妹,就这三人呈现出来的面貌也是大相径庭。李侍怯人如其名,为人怯弱,总是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李侍庸和李侍晟一个玩物丧志,一个城府极深。
彼时的兄妹五人从大殿的侧门进来,来到大殿中央,以李侍怯为首呈一字排开,今日他们都是身着常服,手里拿着准备好的贺寿大礼。
李厚胤饶有兴趣的看着殿中的五个孙儿,亲切的说道:“我的好孙儿们,今天为爷爷带来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爷爷高兴高兴。”
按照年龄的大小,自然就是李侍怯先来,他上前一步,将一个楠木长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幅卷起的画,盒子被走过来的太监拿来,他低下头躬着身子将手中的画卷呈上,然后小声解释:“这是孙儿为皇爷爷画的一幅山水画,希望皇爷爷如同这大好河山一样年华永驻。”
先前策天帝国的使节送的那一幅画还放在案上,李厚胤心里清楚对方送这幅画的目的为何,但是当场发作有失气节,心中已是不悦,此刻李侍怯说话的声音又有些听不清,当他听到山水画时,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有些呆傻的孙子的李厚胤顿时板起脸来:“山水画?哪里来的?”
本以为皇爷爷会喜欢的李侍怯听出皇爷爷语气中的不悦,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身子就僵在那里,好在李侍晟站出来为他解围:“皇爷爷息怒,皇兄愚昧,口齿有些表达不清,这一幅画是皇兄用一个月的时间一点点的画上去的,饱含皇兄对皇爷爷的一番心意。”
“小顺子,让人将这幅画收好放入少府。”
“是。”
李侍怯手中的画就被一个太监给取走,而呆滞的他也被李侍晟拉回原位。
不久,李如云也向前一步,让太监将她手中的礼物递到李厚胤的案上,李厚胤将其打开后,是一件纯白色不知何种面料的贴身马甲,他用手摸了摸,又将它拿起,左右倒腾一番,笑着对李如云问道:“云儿,这可是蚕丝制成的?”
李如云微微颔首,回答道:“皇爷爷猜的不错,是由高阳县特有的雷蚕所吐的丝制成。”
“哦,雷蚕是什么蚕?”李厚胤终日在宫内修行,对这些东西是一无所知。
“高阳县夏天有很多雷雨天,有些树会被天雷给劈坏,但是在这些被劈裂的树中间有那么几棵桑树会在第二年春天会重新焕发生机,有几个观察入微的采桑人看到了在树上的蚕蛹,便将其给弄回家里孵化,这些蚕吐的丝比一般的要细腻数倍,并且更为柔韧,用这些蚕丝所织成的衣物穿在身上冬暖夏凉,孙儿送给皇爷爷这件衣服只希望皇爷爷您不要太过于操劳,多多爱护身体。”
“嗯,云儿送的礼物皇爷爷很喜欢。那么庸儿,你的呢?”李厚胤又微笑着看向李侍庸,李侍庸这时就从衣袖里拿出两个约摸刚出生的婴儿拳头那般大小的金骰子,抛给一旁等候的太监,太监反应过来急忙的扭着身子接住这枚骰子,看清楚时有些惊讶,向李侍庸确认这没有出什么差错,得到的则是李侍庸的点头。这位太监只好硬着头皮将其递上去。而在场的的官员们也对此是议论纷纷,这可是在朝堂之上,而且又是皇帝陛下的六十寿辰,成何体统。
当李厚胤拿起这枚金骰子后,笑着对李侍庸说:“庸儿啊,平日就知道你古灵精怪的,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说给皇爷爷听听。”
“孙儿知道皇爷爷整日修炼,又没有人陪着解闷,所以孙儿思前想后,才让人打造出这么一枚金骰子,皇爷爷如果修行的时候觉得无趣,就掷掷骰子解解乏,遇到什么犹豫不决的事,也可以投一投。既不影响正常的修行,又能在其中取乐,一举两得。”李侍庸笑着“胡说八道”。
“你啊,这么大个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李厚胤也是被李侍庸一本正经的瞎扯给逗的开怀大笑。
“晟儿,你呢?”
“这是前些日孙儿收集到的关于策天的一些关键城镇里关于军备上的详尽记录,就等着皇爷爷寿辰这一日作为礼物献上。”李侍晟有条不紊的说道。
李厚胤看了一眼太监递过来的册子,详细的看过两页,露出欣慰的表情。
“好!晟儿果然是好样的!”
面对着官员们投来的赞许的眼光,李侍晟舔了舔嘴唇,也不显山露水,退后一步,回到五人当中。这时在最中间的李令月蹦蹦跳跳的走到离李厚胤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李厚胤对这个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父母的小孙女自然是格外的疼惜。他向李令月招了招手:“月儿,快来爷爷身边坐下。”
李令月知道皇爷爷最疼爱自己,笑眯眯的跑到李厚胤的身旁,然后就被李厚胤轻轻地拉到自己腿上,抱着她说道:“月儿,不知道你又给爷爷准备什么礼物呀。”
李令月眨了眨眼,在李厚胤的脸上亲吻一下,然后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哥哥姐姐们都把好东西送完了,月儿争不过他们,只准备出一支歌来,唱的不好,不知道皇爷爷会不会责怪月儿。”
“爷爷怎么会责怪自己最亲的月儿呢,月儿要唱的什么歌,唱出来也让在座的叔叔伯伯们听听。”
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年纪尚小的李令月不免有些害羞,她扭扭捏捏的清了清嗓子,在李厚胤鼓励的眼神下,唱出声来:
“练时日,侯有望,焫膋萧,延四方。九重开,灵之斿,垂惠恩,鸿祜休。灵之车,结玄云,驾飞龙,羽旄纷。灵之下,若风马,左仓龙,右白虎。灵之来,神哉沛,先以雨,般裔裔。灵之至,庆阴阴,相放怫,震澹心。灵已坐,五音饬,虞至旦,承灵亿。牲茧栗,粢盛香,尊桂酒,宾八乡。灵安留,吟青黄,遍观此,眺瑶堂。众嫭并,绰奇丽,颜如荼,兆逐靡。被华文,厕雾縠,曳阿锡,佩珠玉。侠嘉夜,茝兰芳,澹容与,献嘉觞。”
说是唱歌,没有伴乐,更像是缓速而错落有致的另一种方式的念诗。不过小小年纪的她能够记得这么多也是来之不易。在座的官员们都点头表示赞许,李厚胤听的也甚是高兴。而李令月在唱完后,羞红着脸,从李厚胤怀里挣脱开来,跑到李如云的身后,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这丫头,唱的好好的害什么羞,爷爷今日很高兴,你们五个先去举章宫与那些个年轻修士一同用膳吧,爷爷过一会再去。”
大殿内,李厚胤看着孙儿们离去后,也到最后的一个环节,那就是由公公一一宣读大臣们送来的寿礼,以表感谢。他给名为顺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于是太监就将在他手中早已准备妥当的礼札。
“丞相贾郃,夜明灯两盏。”
“太尉马祯苍,寒铁长剑一把。”
“御史大夫杨延灼,南屿赤珊瑚一座。”
“大将军谭则成,血玉铃铛一对。”
“太常徐德阳,白色象牙塔一尊。”
“中大夫令张百骋,墨云杉木书篼一套。”
“大司农吴子虚,早菎稷十石。”
“光禄勋颜胥鲁,软丝宝甲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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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县令别兆垚,精盐五百石。”顺公公将所有送来寿礼的官员从丞相到西南州各个县城的县令都宣读一遍。这时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虽然是必要的形式,但是不免让本来就不喜政务的李厚胤听着有些疲乏。他也不说话,就这样起身从侧门出了大殿,朝举章宫走去。顺公公见状便尖声喊道:“请诸位官员移驾到永乐宫就席。”
“多少年,我们的皇上陛下还是这般讨厌这朝廷。”吴子虚对与他一同行走的太仆何越岩说道。
“是啊,有三十年吧,真是一点都没变,把我们倒是弄的变了许多。”
“变好还是变坏?”
“这又有谁能说的出来呢,不过我知道宫里的马车有些是变坏的。”
“有这事?”
“真的。你忘了太仆是干啥的?”
“哦,可惜那些马车。”
“有什么可惜的,每年都会换新。”
“那为什么还会坏?”
“我不知道,前面就是永乐宫,先走一步。”何岩越说着又同前方不远处的徐德阳搭起话来。
“他一个管理车马的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会坏?莫非。”吴子虚一个人走在路上想到什么。
“老吴,在想什么呢,就剩我们俩,还不快去。”宗正李成皓在一旁笑着对吴子虚说道,于是俩人结伴进入永乐宫。
[文中的歌出自《汉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