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临华殿内,皇位上空空如也,一群大臣们都在交谈着什么。为首的便是李侍怯和李侍晟两位皇子,李侍晟静静地看着满朝的官员们窃窃私语,好一会确定今日皇帝陛下不会上朝后,他开口道:“贾丞相,还是由您来主持今日朝政吧。”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朝政都是由郑、贾两位正副丞相来主持,郑西崃年事已高,在八年前告老还乡,贾颌便被扶正,主理国事。贾颌听到三皇子的客套话,也不客气,拿着参板走到宝殿之下,转身面对诸位大臣躬礼道:“今日我也就不绕弯子,杨大理,吴司农,你们两位对昨日之事有何看法?紫平府牢里可是关押着你们俩的儿子。”
“混账东西!老子怎么生出这么个畜生!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整日混迹于赌坊青楼,靠着那点小伎俩胡搞瞎搞。平日教导那么多就是不听,就是不听,这事我不管,关个十年八年的正好教训教训他。”吴子虚气的在朝堂上破口大骂。
“那杨大理意下如何?”贾颌看着面不改色的杨瞿珲问道。杨瞿珲也不出列,就淡淡的回应:“无话可说。”
“那诸位大臣又有何见解?”
“事情在紫平弄的这么大的动静,处理不好怕是难以服众。但抓人之事不应由虎贲营负责,我想知道是谁让他们过去的?”宗正李成皓出列。
“罗校尉,虎贲营属于你麾下中央军的一支,这件事你应该最为清楚。”贾颌询问,罗晋和罗闫一样,体格精壮匀称,眼神犀利凶狠,活脱脱的一匹凶狼的模样。他昨日正在军营中操练,听说此事也是勃然大怒,虎贲营出去抓人居然没有向他禀报,而且中央军的职责是保卫都城,做出此等越俎代庖的事,身为长官的他自然要受到惩罚。罗晋出列道:“具体的事宜下官还不能妄断,至少要等到这件案子审理过后,才能完全知晓。”
“你身为虎贲营的最高负责人,会不知道此事?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颜胥鲁粗人一个,直言直语。
“什么意思?想说下官包庇手下还是推卸责任?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几个千夫和百长皆被下官缉拿起来,目前正在审讯当中,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罗晋拂袖,有些气愤的回应,颜胥鲁和他从小就不对付,现在依旧如此。
“先不说抓人的事,这案子如何审理才是重中之重。”贾颌主持道,许久没有开口的李侍晟这时开口:“昨日的聚会光缴获的银子银票就有一百多万两,可谓数目众多,而且不仅赌类齐全,还有人专门把风,想必不是第一次。要不是虎贲营的士兵训练有素,就让他们提前逃跑。这其中必然存在很大的蹊跷,定要好好查查举行聚会背后牵扯的人和事。”
“殿下所言极是,根据紫平府衙门的初步审问,这样的聚会已经存在不下十次,不过这一次主持聚会的人居然是个没有背景的素人,据那人的供词只能知道是有人许诺他聚会结束后能够分得一大笔钱,至于什么人还要进一步的调查。而且这次聚会还牵扯到一个未知的团伙,被抓回来的系着年轻貌美的女子神情恍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惑,无法正常审讯,更奇怪的是查不到这些女子的任何户籍信息。”御史中丞沈篪娓娓道来:“据记载,举行聚会的那个山岗原本是一个铁矿区,已经废弃多年,这次稽查发现原本被封闭的矿井被人破坏,里面的矿道都被当成犯案场所,下官斗胆猜测,此次案件一定不是一般的犯罪。”
“这些交给刘正丰办,他的水平和作风我信得过。”贾颌接过话来,“不过,那三位小修士还有二皇子宫里的那名侍女有些难办,杨大理和吴司农说的都是气话,修士在咱们国家约定俗成的有一些特殊待遇,一般的犯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过去,可是这次不同,轻罚会弄的群情激奋,不利于国家安定,诸位意下如何?”
“前两天听说乾坤阁这一届的十几名年轻修士聚众到青楼喝酒,已经对修士的形象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这次变本加厉的来这么一出,若再要包庇恐怕不妥,私以为当从重发落,除对百姓有个交代外,也好给这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一个警醒。”少府赵云东如是说道。
“不妥,他们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难免有恻隐之心,陛下对这些年轻修士也是疼爱有加,你这贸然重判,惹得龙颜大怒。”大行令谢滨卿应声阻止。一时间朝内关于向阳四人的如何审判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贾颌出面协调:“诸位大臣,请听贾某一言,再行讨论如何?”
等到朝堂内安静下来后,贾颌绺着胡须:“这件事由杨御史全权负责如何?”
杨延琢出列,“遵令!”
“好,这个案子由杨御史为主责,刘正丰审理,彻查此事。本次案件开堂审理,办案过程要公诸于世,百姓观案的同时也作为监督,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酷刑,对于那几位修士同其他犯事之人同等宣判,算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至于陛下那边,颜禄勋不知能否禀明?”
“自然可以。”颜胥鲁拍起胸脯回应。
“只要颜禄勋晓之以理,相信陛下一定会明辨是非的,此事就此决定,但判决是死的,人是活的,过错也是能够弥补的。”贾颌说完后看向站在宝殿上的顺公公,顺公公点头示意,贾颌归列后,顺公公尖声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位官员对着空空如也的皇位行着拜礼,昨晚一切后,临华殿的门随着大臣的离开也重重的合上,一切归于平静。
————
“大人,杨御史跟小的说,朝廷已经将此事交与杨御史,由大人辅助办理。”穆尤升兴冲冲的走到眉头紧锁的刘正丰身旁说道。
“好,杨御史说没说什么时候开堂审理?”刘正丰一拍公案大声问。
“杨御史让大人自作定夺。”
“派人去知会杨御史一声,就在明日,此次案件要定要好好的审理一番。”环绕在刘正丰头上的乌云消散开来,恢复起往常的睿智精明神色。
大牢内,向阳把襄儿重新安抚入睡后,他有些担忧道:“我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次咱们恐怕难辞其咎。”
“你别担心,朝堂之上的大臣我和睿大多认识,而且都是世交,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吴淼水躺在铺着棉被的地面上摇晃着脑袋说道。
“唉,但愿如此吧。”
先前一行人过来探望,弄的向阳不是滋味,看着那些被关押不知多少时日蓬头垢面的犯人一个个生无可恋的躺在枯草上一动不动。只能从他们起伏的肚皮来判断他们还是活人。他不想自己以后变得和他们一样,还没有意气风发却已然半只脚踏入深渊,在牢里被磨平棱角,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不知何时,他又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向着这边寻来,霎时间他就闻到那股熟悉的腊梅花香味,他先是一愣,而后听见牢头的声音,“就在这里,姑娘有半柱香的时间可以停留。”
“嗯,谢谢。”闵知言蒙着面纱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交予牢头,牢头接过后满意的点头,“多谢姑娘,您请便,小的就不打扰您。”
牢门依旧没有打开,不同于往日,闵知言现在身着素雅的白裙,蒙着白色面纱,丝毫看不出她原本作为栖凤楼头牌的姿态,只能感受到她的清纯唯美。
向阳起身走到牢前,轻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其他姑娘都在讨论你们被关押在牢里的事,现在栖凤楼不需要我,我就过来看看。”闵知言想要把她带来的食盒塞进去,但是柱子间距只有一根成年男子手臂那般粗细,怎么也塞不进去。她只好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用手巾垫着放在地上。
“在牢里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一些吃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只能从她略带沙哑的话语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闵知言的关切之意。向阳本来没吃东西,又是面前怜人的一番心意,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想要把盛着米饭的碗给拿起,但始终不能如愿的将饭菜放入口中,闵知言见此,拿过向阳手中的碗筷,“我喂你吃吧。”
也不等向阳回应,先是将一些菜盛入饭碗内,然后用筷子挑起几小块鱼肉和米饭送到向阳的嘴边。向阳张开嘴,闵知言便将筷子轻柔的放入向阳的嘴里,等到向阳咀嚼一番后,她收回筷子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怎么样?好吃吗?”闵知言问道。
“好吃。”向阳像是回到一两岁还需要人喂食的时候,这些在他的记忆里都快要淡忘,今日此景让他又想起喂他吃饭的那名记不清面容的丫鬟。他年幼的时候一直把那人当成自己的母亲,五岁那年丫鬟不见踪影,自己也知道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向阳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惆怅。他们俩没有再说话,直到闵知言停止了这一动作后,“不够我再去楼里拿一些过来。”
向阳回过神来,抓住闵知言的手轻声道:“不用,你身体感觉如何?才两三天就出来。”
“那夜你弄的那股暖流已将我治好,我还要谢谢你。”
“那还好。”
“大人怎么判的?还要多久能出去?”
“你放心吧,有我身后的几位,没什么大碍。”
“嗯,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闵知言收拾起碗筷。
“好的。”当闵知言收拾完毕后,刚要起身离去,向阳抓紧她的手臂,有些慌张的说道:“你能每天都来看我吗?”
“嗯。”闵知言被抓住的手臂在发颤,不知道为何她如此紧张。
“那我能叫你姐姐吗?我没有姐姐。”
闵知言点头,向阳松开手掌,心情也变得不那么忧郁,闵知言挽着食盒走出大牢,她在牢外深吸一口气,小声嘀咕:“知言啊知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不配。”
向阳回到床上,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躺下,这时吴淼水开口:“阳,你动情了。”
“我知道。”说罢向阳很快便酣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