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正丰,杨延琢和沈篪围在公案前进行着开堂审理的案情汇总。
关于聚盛钱庄里这起案件的涉案人员主要有——庄主别英林、掌柜陈齐迈、账房孙润海和几位管事,包括刘有知、钱善庆和方信仲。
除这几人外,还有之前被罗闫擒拿住的护卫头领之一的吕浩寒等一众护卫,这些人除掌柜陈齐迈之外皆已被押入紫平府大牢。而聚盛钱庄这几十年来一直勾连着帝国上上下下商人与各阶官员之间的财路来往。向阳所夺取的账本只是其中涉嫌这起案件的一本账目,在侍卫进入到钱庄内进行地毯式搜查过后,陆陆续续发现了三四本别样的账目,有的甚至藏在女眷的床铺之中。
而这件案子最主要的罪行就是十多年前有官员买通当时负责采矿的校尉,让其谎报朝廷说山岗的铁矿石开采殆尽,等到朝廷下令封山后私下进行开采,所谓的种树还林只是用来掩盖的噱头,帝国律令是不允许私下开采矿石,更别说最重要的铁矿,这些官员采矿冶炼后,再通过一层层的商贾进行走私,卖给那些弱小的部落或者冶炼技术不强的北国。
这些年也许真的是矿石被采空,便这群人开始赌博的勾当,当然不止是平常意义上的赌博,更是通过赌博让那些平日见不得光的财物“理所当然”的摆到前台上来。姑娘一方面是满足有钱人某些特殊的癖好,也是商贾们通气的一种渠道,毕竟将昔日的秘密发泄在什么都不懂的无名女子身上再好不过,至于隔墙有没有人听见那就谁也不知道。单凭私下冶炼铁矿和欺瞒皇上和朝廷这两项罪名涉案的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其他账本中的记载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些官员居然伙同商贾干起控制商品价格的事情,比如虽然帝国的盐是开放给个人生产的,向阳那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盐同样是上至皇宫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生活中所必须的物品。而紫平是不产盐的,这样导致紫平城流通的食盐是一些商人从产盐区采购而来的,官员通过特殊手段勾结这些商人,让他们联合起来一同抬高食盐的价格,交通不便的情况下,普通百姓不可能跋山涉水跑到千里之外买到相对低廉的食盐,但盐是维持生活的必需品,也只能默默地接受高价。
采盐的湖,井还有田也是要缴纳赋税的,于是紫平这边的官员还联合产盐地区的官员,减轻那些盐户盐商们的赋税,降低采集成本的同时,委派士兵对这些送往紫平的盐巴进行保护,降低物品的运输成本。
聚盛钱庄在其中的作用正是做假账,对所获的财物进行交易和二次分配。这样这些紫平的官员、地方官员、紫平控制市场价格和货源的商人、产盐地的盐户盐商以及聚盛钱庄都得到了应有的好处。此等手法同样适用于木料香料布匹等等,可谓是个非常庞大的利益链条。记载的还有什么贿赂官员,恶性赊账等等等等,不堪入目。
“除提审聚盛钱庄这几个人外,账本中涉及到的商人还有官员是不是也一并传唤过来?”刘正丰向杨延琢询问道。
“暂时不要吧,丞相大人那边还没透露口风。”杨延琢思索一番后叹气道。
“我看吕浩寒就由吴淼水他们几个在私底下审问,看他那副舍生取义的模样我们是问不出什么的,年轻人好沟通,这样也能避免串供。”沈篪提议,杨延琢和刘正丰点头同意,吩咐穆尤升去牢中知会一声。
向阳和蓝昕霖作为证人今天也到衙门,一同前来的还有谭瑾瑜和闵知言,来的路上向阳还询问起那些无名女子的近况。
“依旧是那般呆呆的,不过身体倒没有什么大碍。”闵知言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薄薄的白色面纱后传出。听昨天谭瑾瑜那么一说,向阳想着能否用冰川石珠给那些可怜的女子驱散体内的毒物,不过这也是后话。
今天在衙门口围观的百姓比案件公开审理的第一天有过之而无不及。聚盛钱庄庄主在紫平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加上几天前钱庄那冲天的火光,百姓一听说审理的是聚盛钱庄的人,便重新激起他们对这件案子的兴致。
整个衙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向阳他们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跟守门的衙役沟通一番后,向阳便和蓝昕霖来到侧堂等候传唤。
向阳一进来就看到侧堂厅里一旁坐着一名面相有些熟悉的年轻女子。向阳在脑海中仔细的回想片刻,女子的名字脱口而出:“陈诺儿?你怎么会在这?”
坐在一旁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的陈诺儿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看向向阳和蓝昕霖。指了指自己疑惑的问道:“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吗?那天晚上有个人躲在你身下。”向阳说着说着就觉得有点尴尬,当时情况危机,只想找个藏身之处,现在回想一下,一个男人躲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下,俩人还紧贴着,说出去还不羞死个人。
陈诺儿听到向阳这么一说,同样是想起那晚有些旖旎的画面,特别是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略显尴尬的说道:“向阳?怎么你的相貌变了?”
“男人都是善变的嘛,几天没见长的不一样不奇怪。”向阳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信口胡诌的两句。逗得一旁的蓝昕霖快要笑的岔气。
“嗯,我是被传唤过来问话的。”陈诺儿回答向阳最开始的问题,没有追问下去,看样子她很悲伤。
公堂内,刘正丰坐在公案正后方,两旁依旧是杨延琢和沈篪俩人。惊堂木一拍,衙役杵着木棍起身低语着“威武”,刘正丰大声喊道:“来人,将别英林、孙润海、刘有知、方信仲、钱善庆押上堂来,再传陈诺儿。”
很快别英林五人穿着囚服被押着跪在公堂内,一旁还站着陈诺儿。五人皆是面如死灰,他们知道自己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大劫。
“陈诺儿,你的父亲陈齐迈现在何处?”刘正丰先是询问起陈齐迈的下落。
陈诺儿赶紧跪下拱手道:“大人,家父前些日子只是民女提过去青州押送一批货物,具体是什么民女也不甚清楚。”
“启禀大人,陈齐迈是去青州麻翔郡办理禽绒运送之事,不日便可回来。”孙润海腆着脸装着憨笑道,完全看不出当时他对蓝昕霖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本官问你了吗?来人!就地杖十!”刘正丰呵斥道,虽然他从其口中得知陈齐迈的下落,但面对嫌犯需要给他们带来身心上巨大的压力,这时候来个下马威在合适不过。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拖家带口,要是被打死,他们还怎么活啊,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抢话。”陈齐迈听到要被杖罚十下,吓得赶紧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求饶到。
“哼!本官问你,这个账本里记东西的可都是你亲自书写的?”
孙润海抬起头朝着两旁的别英林等人焦急的望了望,“公堂之上,不许交头接耳!”刘正丰厉声提醒道,孙润海赶紧开口回答:“启禀大人,这个账本确实是小的亲手撰写的。”
“你连看都没看就断定这是你写的?”
“大人,钱庄里面的账目大部分都是由小的撰写的,还有就是小的的下属撰写,但这些我都是仔细过目的,错不了。”
“那你可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启禀大人,这些账本上记录的都是别英林与其他人之间不可描述的勾当。”孙润海一咬牙开口道。
“你!”别英林指着孙润海的鼻子怒不可遏,但被刘正丰给打断,刘正丰又是一拍惊堂木,“别英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你干的?”
“小的知罪。”别英林说着闭上眼睛。
“你知罪?知何罪?你说的这么轻巧。私自冶铁是死罪,聚众非法赌博贩卖人口是重罪,做假账蒙骗朝廷更是罪该万死!”刘正丰“啪”的一声将账本拍在公案之上,怒目圆睁的对别英林吼着,不过话语中并未提及其他人。堂下的几个人被刘正丰的突然发火弄得手足无措,孙润海浑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英林,你再好好说说那些无名女子从哪里来的?”
“大人,那些无名女子都是捡来的孤儿。”
“捡来的孤儿?哈哈,简直笑话,你们是从哪里捡来这么多孤儿?”刘正丰的语气越发厚重。
“从帝国各地捡来的,有的还是别的国家的。我们看她们被家人抛弃,出于好心便收养起来。”
“收养?让她们干那种事也是收养?这是别大善人能说出口的话吗?来人,杖刑二十伺候!”刘正丰陡然蹿起身子,指着别英林怒不可遏的骂道。
“大人,那些女子收养时大多十五六岁,什么也不会,干那种事能够过得不错,要是有幸被哪位公子看上,便能够脱离苦海,修成正果,成就一段佳话。”
“你住口!尔等鼠辈竟敢在公堂上狺狺狂吠,怕不是没见识过官府的手段,来人!”刘正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杨延琢的咳嗽声打断,杨延琢小声说道:“这件事以后再弄,现在最重要的搞清楚那些无名女子变呆的原因。”
刘正丰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别英林,本官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些无名女子为何会变成那般痴呆的模样?如实招来,不然严刑伺候!”
听到这个问题,别英林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停顿了一会,一副决然的样子开口道:“小的不知。”
“什么?不知道?”刘正丰心中刚压下去一些的怒火这下被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