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这边的一些酒罐子里面似乎有一些特别的东西,但坛口太窄,里面残余的酒还有很多,导致里面太昏暗,看不清楚。”
牛大年的住宅内,一名捕快手里拿着一尊酒坛向高韫汇报着刚才发现的新的线索。
“找个干净的桶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切记别弄坏。”
于是捕快从厨房内找来木桶,将酒坛里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几条暗红色的蜈蚣在酒面上飘浮,不一会便沉入桶底。虽然这些蜈蚣早已没了性命,但依旧让人看的心生毛刺。
“蜈蚣泡酒,补血安神,强健体魄,这小小一坛子酒里竟有六条蜈蚣。”
“班头,牛大年该不会就是喝多了这些用蜈蚣泡的酒,导致毒发身亡?”捕快迟疑道。
“不可能,蜈蚣虽有毒,但不同的种的蜈蚣毒性大小不同,人被酒里的这种最常见的蜈蚣蜇咬后,绝大多数只会出现红肿,胀痛,发热等轻微的中毒症状,并不致命,更别说用来泡酒。”
“那牛大年中的是哪种毒?连老周也不知道。”
“虽说不是蜈蚣毒导致牛大年身亡,却很可能不是一种毒,而是多种毒混合在一起共同导致牛大年毒发身亡。牛大年身亡时躺在床上,桌上的碗里还有喝剩下的药渣,牛大年极有可能患病在身,既然这里没有找到药方,老九,你带几名兄弟排查一下紫平城所有的药坊和医馆,找到为牛大年看病的郎中,身患各种疾病以及抓的是哪些草药,等老周查出碗里的药渣都有哪几味草药后,再做比对。”
“遵命!”
————
回春馆,是除去太医院外,紫平城内医术最高的医馆,里面的大夫大多属于遗憾落选太医院或者年事已高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名医,而太医院归皇家特有,因此回春馆成为一些想来紫平深造医术的年轻人的首选,苗怡雅在颜家的推荐下才得以跟随回春馆的大名医——卢兆贞精进医术。
一年下来,除去换季的日子,来回春馆看病的病人并不多见,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回春馆的诊费过于高昂,并非穷苦老百姓能承受得住。但回春馆培育出许多医术精湛的大夫,让这些学有所成的大夫再去医治病人,所以回春馆的定位更像太学院,可谓是功在千秋。
回春馆位于紫平中南角,位置上要更加靠近皇城,医馆是一片低矮的建筑群,整体呈浅黄色调,大致分为三段,最前端,也是占地最大的便是用来接待病人的地方,最后方供大夫起居,而向阳此刻站的地方则是病房。
病房并不大,里面大约有十张相互隔开的床铺,不时的听见病人的痛苦呻吟,但向阳要找的崔氏并不在这十张床铺上。早在向阳进来前,回春馆就已受到消息,待向阳到来后,直接将其带领到崔氏如今的所在位置。
病房的尽头有一扇敞开的门,门后便是几间单独的病房,用于医馆处理特殊病人,如身患染疾,重要的证人等。
崔氏作为西区命案的唯一存活的人,自然要受到严密的保护,门前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侍卫,侍卫见向阳走来,拿着长刀拱手道:“向班头,人就在里面。”
“这半天可有什么异常的人来或是奇怪的事发生?”
“暂时没有。”
“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大夫不久前来察看过证人的病情,现在房间里就证人一人。”
“把大夫找来。”
“是!”
向阳说着推门而入,里面的摆设相当简陋,一张床,一张茶桌以及一些装饰的花草,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女子正是崔氏。但向阳并不清楚如今的状况,只得等大夫过来再做打算。
等待片刻,门外传来侍卫轻微的叫喊声:“向班头,大夫给您带来了。”
“进来。”
一只洁白如葱的纤手推开房门,带进来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说巧不巧,面前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苗怡雅。苗怡雅见到向阳也是有些诧异,合上房门后,对着向阳颔首淡然一笑,多日未见,还是那般清丽。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说起来也得三个月吧。”
“听外面的侍卫喊‘向班头’,我还纳闷是谁,原来是你,你和颜大哥不是在乾坤阁吗?怎么成紫平府的班头?”
“试职而已,老颜他没和你说?”
“没有。”
看着苗怡雅脸上的黯然,向阳大概知道俩人之间肯定出现一些问题,自己也不便多问,岔开话题接着说道:“苗大夫,给我讲讲这病人的身体情况。”
“这位病人来医馆时已是奄奄一息,因上吊导致会厌软骨压迫喉管,严重窒息,昏迷不醒。不过好在救治及时,脱离生命危险,但目前病人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且就算日后醒来,恐怕脑袋也会出现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可能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严重的可能痴呆。”
“我有一个疑问,一个人上吊多久会死亡?”
“很快,一般不超过一柱香的时间。”
非常奇怪,就算崔氏是从清晨被人发现时才上吊,等捕快发现崔氏还活着,期间超过一个时辰,怎么会还活着?
“你没弄错?”
“绝对不会,人一旦无法呼吸,很快就会死去。”
“你仔细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有?身体上可否有其他伤痕?”向阳接着问道。
“检查过几次,没发现。”苗怡雅摇了摇头。
“带银针没?”
苗怡雅点着头,从宽大的口袋中拿出一包卷着的白布,翻来后,递给向阳,让其自行选择。向阳抽出一根粗细长短合适的银针,猛的扎入左手中指内,随后将刺入皮肉的银针向下一扯,撕开一条小半寸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顿时向外渗出,随着血液的渗出,特殊火能也开始在体内缓慢的产生,向受伤的中指汇集。
“你这是?”苗怡雅迟疑道。
“等会给她治病。”
“需要帮你包扎一下吗?”
“不必,包扎过后会没效果。”
苗怡雅也没多问,只是安静的为崔氏把脉。
“你确定她没受其他伤?那种表面看不出来,像是中毒之类的。”等待特殊火能累积的这段时间,向阳又问起其中的一些细枝末节,这些往往会被忽略。
“先生也来看过这位病人,病人除去脉象还有些不稳外,其他的正常,没有内伤,不对,应该说至少这一两月没有。”
“奇怪,是什么可以让她吊在梁上那么久还未窒息而亡呢?”嘀咕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模糊的浮现在向阳的脑海里,难道又是修士?可如果真是修士,对这一家子寻常老百姓痛下杀手又是出自何种目的?
随着体内特殊火能在伤口处累积到一定程度,向阳起身来到床沿,将已经结上痂的中指轻柔的按在崔氏眉心处,汇集在指尖的特殊火能被向阳引导着输送至崔氏整个脑部。和在栖凤楼初次使用特殊火能略显粗暴的为那些无名女子祛除体内的毒素不同,如今的向阳手法更加娴熟,要充分考虑受治者的承受能力,特别是普通人。
起初的一段时间向阳并未发现异常,但随着汇集在崔氏脑部的特殊火能愈发的多,向阳能感觉输送到脑部的特殊火能有明显的趋向——头顶。
“呕~”
崔氏毫无征兆的立起上半身张开嘴就吐出一大摊腥臭的黑红色粘稠物,随后便倒在床上。
“苗大夫,麻烦你给她换床被子。”向阳别过头忍着恶心低声道。
“嗯。”
当苗怡雅将粘满污秽的被子拿出病房厚,以为崔氏情况会好转的向阳想要继续朝她的脑部输送特殊火能,但一股寒意从指尖传遍向阳体内。发现异常的向阳又试探性的触摸崔氏的手臂,腹部,腿部,同样是冰冷刺骨。
没等向阳缓过神,崔氏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向外变成银色,从头皮内渗出的未知液体紧随其后的将银发染的赤黑。
“这这这,怎么回事?”搂着被子的苗怡雅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病床上的崔氏。
察觉大事不妙的向阳顾不得解释,强忍着赤黑液体散发出的恶臭,将头发撩开,头皮上赫然出现数十个极其危险的孔洞,赤黑的液体正是通过这些孔洞渗出体外。
“你们不是说没有外伤吗?这些孔洞哪来的?”向阳有些愤怒,头顶上如此多的孔洞,回春馆里既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苗怡雅颤巍的走到近处,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吓得双腿发软,捂着嘴颤声道:“我和先生还有其他大夫都认真检查过病人的头部,真的没有发现这些孔洞。”
眉头紧锁的向阳焦急的想着对策,忽然一副由二丫口述的场景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脑中——跪在黑帘前的二丫眼神空洞,无尽的黑暗后藏着一双眼睛,眼睛似要穿透人的灵魂,注视着一切,想要逃避,却无可奈何。
此刻的向阳只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难道真的是二丫口中的黑帘后的神秘人?
思索间,向外渗着赤黑液体的孔洞神奇般的闭合,崔氏惨白的脸随即恢复正常,只是身子依然冰冷。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向阳叮嘱苗怡雅照看好崔氏后,径直朝紫平府跑去。
另一边,一筹莫展的高韫在脑海里整理着今日寻到的线索,想要从中发现端倪。
“酒,蜈蚣,凶器,凶器在哪?宅子里最可能藏凶器的井里也找过,并不在里面,如果是他杀,紫平这么大,凶手完全可以将凶器藏在一个很难察觉到的地方,甚至凶器都不在紫平,可凶手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五人?凶手武艺高强?修士?或者说凶手不是一个人?夜深人静,除非这些人同时被杀害,否则没道理不发出任何动静。牛凤及的死为何与其他死者如此的不同?凶手既然要杀害这一家人,为何单独是崔氏上吊?”
这些疑问压的高韫快要喘不过气,走出宅子,高韫虚脱般的依靠在墙壁上,内心的无力感令他有些恼怒,感觉到底下传来的膈应,高韫愤愤的踢开被他踩在脚下的石块,里面竟藏着蜈蚣,而且是正在进食的蜈蚣,蜈蚣感受到环境的变化,警敏的吐出被吞食一半的猎物,迅速爬进污水渠上盖板间的缝隙之中。
高韫清醒过来,蹲下身观察着地上被蜈蚣咬掉头颅的,身体两侧长满细长触手的黄褐色虫子,尤以虫子尾部的触手最长。
“这是蚰蜒?蚰蜒是蜈蚣的近亲,也有毒,但蜈蚣为何会吃蚰蜒?莫非这些吃蚰蜒的蜈蚣被泡在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