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骑一乘的队伍,顶着夕阳西斜那浑黄的光芒,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土山前,路中有两人,面对面站在道路中央。
西面太阳下,站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似仙风道骨的老仙,似睿智奇谋的智叟,似权倾朝野的老臣,似运筹帷幄的军师,藐视着世界,唯我独尊。
饶是走南闯北的老兵们,也猜不出来此人的身份。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青衣古韵的背影,头发挽成先秦的斜簪,勒着一只青布头带,腰杆挺的笔直,宽肩长臂。衣服是青色短衫长裤,裤脚用细密的绳子绑着。
那个背影背着手,手中拿着一只精铁判官笔,手腕处带一副黑皮护腕,嵌着几颗亮闪闪的铆钉,俨然一副武林中人的打扮。
仇继飞见此,勒停了马车,旁边六人也齐刷刷的停了下来,他对仇狮子说道:
“父亲,前方有两人挡住去路,好像是两个武林中人,只怕其中有诈。”
仇狮子凑到车前,掀起一道挡风的帘子,看着外面情形道:“哦?看样子是这两人在官道上狭路相逢了,我们不便打扰,静观其变就是了。”
只听,傲世老者咳嗽两声,先开口说道:“年轻人,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吧。”
说完,抬起右掌向西南方向的树林,轻轻一推。
只见,树林中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从中间折断,树冠掉在地下余势不减,还向前拖了一段。
仇狮子几人皆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讶,这掌法竟然如此厚重霸气!
唯有仇继飞,眉头紧锁,处变不惊,将瞳孔缩小,冷静的注视着这两人。
这时,那青衣古韵的人,用像小孩子一样,尖细稚嫩的声音说道:“我也可以。”
只见他翻起手中的判官笔,对着那片树林,虚空一指,也有棵碗口粗的小树,凭空折断。
仇狮子在车不由得暗赞一声:“好霸道!”
老者见此,将左手背后,伸出右手,说道:“那么,出招吧。”
青衣之人,依旧用小孩子的声音大叫一声:“好”。
凌空一跃,来到老者身边,用判官笔对老者展开了攻击。
只见那人身法矫健,步走八卦,手中判官笔上下翻飞,使得如飞龙走凤,每一招金勾铁划,都加带着阵阵破空的风声,显然是真功夫。
只是,随着那一招一招的攻击时,口中喊出稚嫩的声音:“嘿,呵,哈”。
太过喜感,有些和此人严肃的表情不般配。
再观那老者,只站立在原地,仅凭一只手掌,就挡住了那犀利的笔法,好像预先知道他的进攻位置一样。
真分不清,是手先到,还是笔先到。
仇狮子惊叹地说道:“只听闻这世间,有武艺高超,修炼灵力之人,不想今日能见到,果然厉害!那判官笔攻击如此犀利,却也攻不进那老者半寸。”
仇继飞依旧皱着眉,说道:“父亲,我怎么看着好像是,这老者的手先到,这笔才攻过去,有意被手挡住呢?”
仇狮子又看了一会儿道:“可能是这老者,已洞察了进攻的先机吧。这日头晃的刺眼,我也看不太清。”
仇继飞又道:“那青衣男子的声音也甚是奇怪,怎么好似一个娃娃的声音。”
仇狮子摆头将耳朵向前,听了片刻,皱有介事的说道:“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童子功呀?”
十招过后,那老者开始不住的咳嗽,给人感觉没被判官笔打中,自己也会咳死的样子。
其实这是夏爷爷被那小猴自作主张的招式配音给气的。
仇家父子耐心的看着老者与青衣人过了十招,突然见老者抬起背后的另一只手,不过只是摆了摆,好像示意停止。
青衣人果然不再进攻,那老者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青衣人手举判官笔立在一旁流露出焦虑的神情。
仇狮子感叹道:“果然有古人风范,青衣者居然不趁机进攻,值得敬佩。”
仇继飞看着这两人轻蔑的说道:“这老者怕是要自己咳死了,换作我不需要进攻了。”
周围九个人都目不转睛,拭目以待的看着老者咳嗽,并为他捏一把汗,希望他此刻千万不要咳死在官道上才好。
莫惜金此时都有心上去扶住夏爷爷了,但被爷爷抬起的手,和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过了一阵,夏爷爷终于止住了咳嗽,再复将双手背后,摆出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傲气凌人的说道:
“年轻人,我方才突然感悟到了天地浩然之气,才咳出了体内混沌之气,功力又晋升了一层,不日就将化羽升仙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回去吧,你真不是我的对手。”
青衣人举着笔呆立原地,沉默片刻又低头看了看四周,终于还是张嘴无声的冲了过去。
只听那老者大喊一声:“着”。
青衣人的判官笔擦着老者的鼻尖一寸而过,而老者手掌已打在青衣人的胸口。
那青衣人倒退了两步,笔却没有放下,依旧指着老者,嘴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夏爷爷此时偷瞄了一下对面这些人的表情。
这一看才发现,来的这一队人,不是等闲之辈,绝对不是寻常官吏或土财主,更像是一队军纪严明的官军。
戏演到这个份上,一个个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不禁暗暗叫苦。
但是戏已开场,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夏爷爷把手又背到身后,仰面朝天,闭上眼睛,叹息道:“哎,你这又是何苦呢?”便站在道中不动了。
树林中,黑蛋和陆怡君蹲在杂草中,小声嘀咕道:“爷爷演技真好,要是我只定是信了。”
陆怡君小声回道:“未必,我看那赶车的自始至终都面露疑色,不如现在就出去认错吧。”
黑蛋忙拉住陆怡君的手,求道:“别呀,再看看,万一要是借到了钱,我们也好顾辆车拉你。”
陆怡君微微一笑道:“是为你好不好!我有小白呢!”
小白在远处听到君儿姐姐叫自己的名字,不禁走了过来。
两人怕小白走来被看到,同时向它扑去。
仇狮子这边看着老者将青衣人一掌毙命,也是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仇继飞目光坚定,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位老人家,我们要赶路了,可否让出道路让我们通过?”
夏爷爷平视了一眼仇继飞,然后又看向树林,缓缓说道:“赶路之人,往往只顾赶路,却顾不得欣赏这身边的风景。”
突然,见到两只驴耳朵露了出来,不禁咳嗽一声,立刻转过头对仇继飞说道:“就如同我一样,只顾着追求武学,当站在这巅峰之上,才发现没有对手的寂寞。”
众人互相看看不知何意。
夏爷爷站在原处仍不让路。又缓缓说道:“哪位年轻人愿帮我把这尸体收殓起来,做场法事超度三日?我便将这平生武学传授于他。我则归隐山林不再问这江湖恩仇了。”
仇继飞还是对眼前这一幕充满了怀疑,担心父亲的安危,生怕有诈。说道:
“这位仙长前辈,我们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帮您,还请您另寻他人吧。”
仇狮子怕这边境附近有望海国的刺客暗箭偷袭,也不敢出马轿,在车中道:“这位前辈,在下敬佩你武功高深,侠义心肠,但是今日确有要事在身,不便相帮。”
夏爷爷摇摇头,甩了甩空空的衣袖说道:“既是无缘,那么我也不强求,但老朽可否厚颜请你们留下些银子,我去找人来殓了他。我在这山林间闭关多年,餐风饮露,早已将金钱视作尘土了。”
说完又背手看向远方,显示出一副与世无争,世外高人的样子。
仇狮子在车中说道:“前辈言重了,继飞,拿上五十两银子,赠于这位前辈。”
对于当朝大将军来说这五十两银子,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一个亲兵下马取出个钱袋将银子放入里面,向老者身边走来,恭恭敬敬的双手将钱袋送到老者的身前。
夏爷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背后将手抬起来,收下,向车内喊了一声:“多谢”,才站到了一边。
车队从爷爷的身后缓缓经过,爷爷背着双手,手中握着钱袋,凝视着远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可正当车队走出数丈之时,林中传出一声驴叫,紧接着,只见刚才西南方的树林又有一棵树折断。
车队停了下来,亲兵们把腰刀都抽了出来,警戒的看着四周。
夏爷爷气得咳嗽了两声,随即又镇定的说道:“抱歉,感怀一下天地,无意间外放了灵力,又震断了一棵树。”
就在话音刚落不久,众人又欲启程之时,西北方那几步外的小土山,突然传来坍塌之声。
一块巨大的石头滚落下来,横着碾过道路,几乎擦着第一排骏马的鼻子,滚进了旁边的树林,砸倒了一片树才停下来。
六名新兵又看向夏爷爷。
夏爷爷瞪眼看着巨石,也是一愣,见有人看他,又马上恢复一副高人的样子。
仇继飞却看向那小土山,只见那小土山上,站起十个人,举起弓箭向这里射来。
从官道前后,冲出二十几人,蒙面持刀,喊打喊杀的冲了上来!
夏爷爷不敢再装高人了,喊了一声:“我的妈呀!”转头便跑。
仇继飞镇定的大叫一声:“敌袭”。
那六骑催动战马排成一列,挥舞起钢刀挡住射来的箭雨。
由于敌人站在高处,距离又近,不能吊射,只能平射,这一波箭雨未对车队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一匹马被射伤了。
当那一阵箭雨过后,夏爷爷看到,二十多个蒙面人,已经逼到马车近前。
一场惨烈的肉博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