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金追到门口,爷爷推他回去说道:“你看好她!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莫惜金目送着爷爷走出去,反身回来,坐在门口,拿着自己的判官笔刻起驴骨头来。
陆怡君走了过来,抹去脸上的泪花说道:“你在做什么?”
莫惜金在地上飞快的写下:“我用小白的骨头为你做只色子。”
陆怡君点点头说道:“好,我要把它永远带在身边,你能多做几个吗?我要把它送给你,送给爷爷,还有夏一诺他们,希望小白能在天堂保佑你们。”
莫惜金点点头,继续刻起来。
天雄城外,望海国的中军帐内。
齐志明和李玉对坐在一起正在下棋。帐内两个军卒正在烹肉煮茶,一名军卒将煮好的茶倒入壶中,端上来,为两人斟满。
齐志明将手里的白子,扔到自己的棋盒中,笑道:“军师,我输了,不让三子,我肯定赢不了你的。”
李玉笑道:“将军的心思从未在棋中,如何能不输。”说完开始一子一子的将棋捡回棋盒。
齐志明站了起来,拍了拍坐麻的双腿,走到大帐门口处,说道:“军师不觉得这场仗打下来,我们两方都是败了吗?”
李玉挥手将两个军卒打发出去,说道:“不知将军此话怎讲。”
齐志明一掌拍向大帐的柱子:“飞龙国自不必说,我齐志明和望海国也没捞到实惠啊,攻下了城又不要,我真不知道这仗打的有什么意义。”
李玉呷了一口茶,品了品滋味,说道:“将军,我望海国共有多少兵马?带甲之人不过二十万,我国又有几人能百战不殆,不过两人,你若掌了兵又得了城,不怕君王猜忌么?”
齐志明走到炉前接着烹肉,说道:“这我知道啊,我不留守,可派他人留守啊。”
李玉道:“君王可信之人又有几人尔?”
齐志明不耐烦的翻着肉,说道:“这是天雄城啊!仇家父子经营十余年,若不是他朝中变故,不发一兵一将,我们根本不可能拿下它。”
李玉笑道:“君王总有君王忌讳,所以我们才力推众议制,在这个当口,一城一地的得失,根本不值一顾。”
齐志明埋怨道:“众议制比君王制,我当真看不出好在哪里?十个人十个想法,将士都不知道效忠谁?”
李玉站起走到帐前,看着操练的军士,说道:“将军不用为将士们的忠诚惶恐,将士们自当是忠于自己的国家,而不再忠于某人。十人十个想法,可以求同存异啊,最后投票来决定,有何不妥呢?”
齐志明将肉盛到两个碗中说道:“就说这天雄城吧,若是被个心怀叵测的人占了,想独立为王,难道因为这十人的众议就不反了嘛?”
李玉接过肉碗说道:“将军告诉我,他反的是谁呢?”
齐志明吃下一口肉,结结巴巴的说道:“反,反,反众议院的十人呗。”
李玉说道:“刚才将军也说了,十人十个想法,他怎么可能反十人?总有几人会和他的想法一样的啊!”
齐志明说道:“那就反其中的五人。”
李玉拿起筷子分开,一手一枝,说道:“若五人对五人,投票是平票,任何事情不会被通过,这个将领不会被派来的。”
齐志明又吃下一口肉:“那反六人!”
李玉放下一只筷子,用另一只筷子拨出四只白子,说道:“那就可以理解还有四人支持这个反贼的建议喽?”
齐志明想想:“就算是吧。”
李玉说道:“如果换做你,你会不顾支持你的这四人,背叛你的国家?你要知道这四人代表的是国家的四个利益团体,而非个人,其中必定有你的利益共同体。
你如叛国,代表着失去你背后的所有支持,还将这四个利益团体推向深渊,你会这样做吗?”
说完用筷子再拨回三只白棋,只留下一只白棋孤零零的放在棋盘一角。
暗示着,这样做会孤立无援。
齐志明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若如你这般说,那叛国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六人的一方,肯定会派自己利益团体中的人来打这场仗了。”
李玉笑道:“这便是了,十人众议的好处还有很多,最大的利处在于它代表了国家十个利益团体的利益,而再不是君王一个人的得失,从而最大化的代表了整个国家的利益。
再有,它可以尽量避免用人为亲,而是用人为贤。
它的作用,很重要的一处,绝不会因为君王的更替给国家带来很大的动荡。”说完用筷子点了点天雄城,暗示那将困死孤城的仇狮子。
齐志明将肉吃完,放下碗筷,说道:“那不是等于造了君王的反,他怎么能认同?”
李玉摇头说道:“非也,望海国面朝大海背靠高山,中部多是丘陵洼地,国贫民寡。君王励精图治十数年也未见起色,国中八城中的每位城主,还殚精竭虑的为自己谋求利益。
我与君王长谈过几次,偶然将我教中长老堂主众议,四大护法掌兵的设置告诉他。他感叹人心难聚,唯有共同享有利益才能齐心协力,自己提出的这个想法,又怎么会不认同。如今的难处在于说服那八位城主,而不是君王。”
齐志明脸露笑容道:“因此,君王既是担心我拥兵自重,又指望我回去站脚助威喽?”
李玉将黑棋搓成一个圈,在其中放入一只白棋说道:“大名王还是非常信任你的。
一个君王的弊病,其实不适合望海国。这点大名王已经看明白了。
唯有按我教的设置,实行众议制,才能让望海国强大起来。”
齐志明不解道:“那当君王还有什么意思,自己说了也不算。”
李玉摆手道:“非也,君王为自己设置了一票否决制,用来限制众议制,即是——我说了可以不算,但你们说了,我也可以否决。”
齐志明看看远处的天雄城,苦笑道:“呵呵,妙哉。我明白了。只是看这雄城巨堡有些不甘心啊!”
李玉说道:“我有一计献于将军。”
齐志明道:“军师有良策快讲。”
李玉指向天雄城道:“此时天雄城和仇家父子已是囊中之物,我们不必再提。将军可挟裹那城中幸存的百姓一道回国,向君王要一处封地,先养他们一年,以后便是他们种田养将军。
有朝一日,将军才可代表一方利益进入长老众议会。那会比依附在某人之下,强出许多啊。”
齐志明为难道:“军师所言有理,可我又如何将他们带离故土呢?”
李玉又拿起一把棋子一个一个摆下,道:“破城之日,将军在城外设一粥场,离此五里再设一粥场,之后每向东五里设一粥场。再命军卒在后巡视,如有逃跑者,杀一儆百,百姓自然跟随将军前往。”
齐志明搓手看着天雄城,道:“哎呀,你这一说,我想即刻攻城了,那城中多死一人,就少我一个家奴啊,甚是心痛。”
李玉边走向帐门,边说道:“我们已围之将近三个月了,将军可攻击一波小试。我料想那城中早已断粮了。”
随后冲外喊道:“来人!”
一名军卒进入大帐,李玉问道:“这几日站在高台之上,可见城中几处炊烟?”
军卒道:“回军师,已多日未见了,只今日得见一处。”
齐志明大笑道:“哈哈!好!击鼓!”
天雄城中
一大早,一队士兵围着面罩,有气无力的拉着一辆平板车,迟缓的走在大街中央,车上已经放了几具枯瘦的尸体。
街道两旁的饥民或坐或躺的一动不动,很难分辨死活,士兵们用长枪的杆尾轻轻捅几下,四个人将不会动的人吃力的搬上车,再继续前行。
一个佝偻着腰背的男人,把自己饿死的儿子放到车上,轻轻的为他抚平衣服。从怀中掏出一只弹弓放在儿子怀里,木然的转身离开,一个步子没走稳,跌倒在街上失声痛哭起来。
士兵看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向前走去。没了往常朝气蓬勃的样子,没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更没有了眉宇间的精气神。只想着,把这些尸体拉到城中心的广场去,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
天雄城,西门城墙上
仇狮子的马,今日被杀掉了,分食给自己的亲兵们,他不忍看着他们年轻的身体屈死在饥饿之中,自己准备今天带着他们一同出城赴死,成全自己仇家的名节。
他将仇家的女眷统统带到城墙上,指着那望不到头的望海国营帐。说道:
“仇家世代忠烈,没有一个孬种,今天我们被陷在城里,不能辱没了先祖的名节,有谁下不了狠心的,我先成全她。”说罢将手扶在腰中的宝剑上。
仇老夫人首先说道:“我的腿脚肿着,站不起来,你们搀我一下。”
两个美妇上前,搀扶起倦在椅子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仇狮子边上说道:“老爷,我先去了。”
仇狮子点了点头,老妇转身,在两个美妇的搀扶下一步一颤的走向城垛。
仇继荣哭着跪倒,大喊一声:“娘!”伏下身子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