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来到柳下村北边,此地也无特殊之初,零散有几棵桃树,不过与其他花草一样,看起来毫无生机,只是保留色彩,却不够滋润,也许此地根本连雨都不下吧。
“嗯……会是什么呢?”
随遇边走边想,不知不知进入一片丛林,看到一条小溪,之上有一座拱形桥,桥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座小屋,树前种着一颗高大沧桑的柳树。
随遇暂时没有过桥,他再前行,想看看能不能到达边界。
“嘻嘻。”
随遇停下脚步,抖了抖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听到一些嬉闹声,好像小孩子在玩。
“你快去躲起来,我要数数了。”
随遇靠着一棵树,看到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姑娘喊着,然后蹲到一块石头面前,用双手捂着眼,嘴里碎碎念着,随遇听得到,他在倒数。
“十、九、八、七……四、三……”
那个小姑娘长得可爱,她蹦蹦跳跳从随遇身边溜过,然后躲到附近的灌木丛里,她没有看到随遇。
随遇没有本来想打招呼,但见状,便沉吟不语,暗自思索。
“好了,我要来抓妳了!”
小男孩猛地跳了起来,踮着脚尖,探头探脑的样子,随遇笑了一下,他靠着树,静静看着。
躲在草丛的小姑娘离随遇很近,几步距离,她听到男孩的声音,捂着嘴,嘴角上扬着,她往后退几步,想要躲得更深,她脚下牵着一条红线,线上绑着一个白银小铃铛。
她这一乱动,脚下的铃铛便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里面的骰子咕噜地滚动了几下,男孩一下子就听到了,但他翻着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小姑娘眨着眼,呼吸打在叶子上,嘻嘻嗯嗯地缩在草丛里,两眼珠子盯着男孩,直到男孩慢悠悠地走到其他地方去找她,她就看不到人了。
其实,小男孩是拐了个弯,偷偷来到小姑娘躲着的草丛的后面,猫着步,准备吓唬她。
“哇嗷!”
“啊呀!”
好像老虎大猫的咆哮,小姑娘吓得从草丛里面飞奔出来,身高不到随遇腰部,从他面前冲了过去,两条大辫子在脑后面飞扬,被吓得爆发出惊人奔速。
“哈哈哈……笑死我了呵呵哈……”小男孩趴在地上,笑得摸肚子。
小姑娘又小步跑了回来,嘟囔着嘴,脸红得跟她的衣服一样,在小男孩面前哼了一下,说:“你要是再吓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小男孩呵呵傻笑着,不止点头,“对,吓着才好玩。”
小姑娘有些恼了,跺了一下脚,脚腕肌肤上有一条纹痕,她吐着小舌头,“略”了一下,毅然走了。
“喂,别走啊,我不吓妳就是了,下次我保证不吓唬妳。”
小男孩起来追了上去,小姑娘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但噘着嘴,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要不我们玩走抓吧?”
“我又跑不过你啊。”
“那……那,去抓鱼!”
“我娘说不能去河边玩,小心被水猴抓去!”小姑娘反过来吓他。
嘿嘿一笑,小男孩摸了摸鼻子,眼珠子转着,忽然想到什么,刻意放缓脚步,落在小姑娘后边,又离他后背很近,不到一步。
小姑娘听着周围安静了,脸上露出疑惑,转过头来看,没想到一个鬼脸就迎了上来。
“略啊!”小男孩抓着脸,抓糊五官,扮做鬼脸,把小姑娘吓得脸色一红一白的。
她咬着银牙,揪着眼,踩了一下小男孩鞋子,然后跑了,小男孩吃疼中抬起脚,独立起来,摸着脚指头的部位,看来是玩过头了。
“等我,小四娘呀。”
张三郎追了上去,喊着李四娘,随遇默默跟着,他感觉这两个人与钓鱼人有关系。
……
在柳下村村口,小河边的一块平坦石头上,钓鱼人独自钓鱼,流水平缓,一直没变,不变的还有整个村子,走了魂又来魂,大家都是死掉的人,可又聚在这个曾经活着的地方。
钓鱼人抬头看去,此刻希望之光所发出的光已经转化成银华,像一轮月亮一样,在流水中洒上一条银练,又像是被倒入一桶银色染料,随着水流动而微微晃动。
他眯着眼,没有疲倦,事实上他一直坐在这里,什么时候来到徘徊彼岸,如何越过黄泉来到往生之巅,怎么进入泥婆暗界,咋就死了……他都忘了。
他零碎的记忆中,有一些影子,一些声音,最令他着迷的是一抹红色,鲜红地像新婚男女的衣装,还有一个人,脸模糊了,但双眸清晰,闪烁着灵动的心思,是喜是忧他都知道,欢喜过,也心痛过。
每到希望之光转化光亮,看到这水中倒映的月光,他就想到这个人、这双眼,是如此令他动心,所以他就一直坐在这里,每到晚上,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好像希望之光的月光给他带来了伴侣,默默陪着他,无声胜有声。
“人活到尽头,害怕丢失的,不再是可抓住的东西,而是模糊的记忆,记忆中的人、事、物……”
钓鱼人喃喃自语,“当我百岁时,我是否还能记得儿时呼唤自己的父母呢……当我死了,祭拜我的是我的子女,那我的父母又有那些子女去祭拜?像我这样的子女也死了……这些我都忘了……我是谁,我的父母又是谁,到底是忘了自己的我可怜,还是被子女遗忘的我的父母可怜呢?”
“生命的尽头就是时间的尽头,我最怕的事,就发生在我身上,不知道随遇能不能帮我找到丢失的记忆,我将感激涕零啊,我不能忘记过去,哪怕我现在只是一个死灵,我也不能忘记自己活过,我的亲人、朋友、爱人啊。”
钓鱼人笑了,有一丝惆怅,但没有多余的伤感,他记不得开心的事,也记不得伤心的事,死灵是空虚的,能保留活着时的记忆,都是破碎不堪的。
越是试图把破碎的记忆拼凑起来,就越是容易在这个过程中把破碎的记忆弄得更加破碎,最后消弭成灰,风过无痕。
村子里有不少死灵就是这样,最后反而是一股摸不着头脑的执念拉扯着他们在地上,钓鱼人也是,最老的老奶奶也是,都是丢失记忆的魂灵,唯有魂灵深处的执念支撑着他们。
……
送生崖上,希望之光的上方,高万丈的山壁之上,坐落一座险峻的楼阁,楼阁大门上有一块青匾,有“苍穹”二字,嶙峋巍峨,笔势如龙,充满力量。
楼阁禁闭,其中有一个被禁锢的灵魂,一双眼泛着希望之光。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