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没来月夜了，但保洁丝毫不敢怠慢，从美国运回来重新组装好的电子办公桌上一尘不染，显然是今天新擦过的。电子办公桌一角咖啡机亮着，壶里还有正在保温的热水，估计是前台通知了尚助理她来的消息，备着沏茶用的。

但江纤尘是个连卧室都能住成坟头的主儿，别说一般人常备的茶叶、冲剂、零食、泡面，堂堂总裁办公室里连个咖啡机和冰箱都没有，茶叶都是尚助理每次去公共茶水间随便拿的——江总对自己很随便，但从来都记着拨款买休息室的食物饮料。

江纤尘是昼夜颠倒的典型，在中国的作息时间一般是晚上六点起床运动、吃饭，纳斯达克休市后洗个澡，从凌晨五点睡到七点，起床运动、吃饭、盯国内市场，偶尔去月夜证券上班，中午十一点半吃饭、休息到一点，三点休市之后再睡到晚上六点，每天加起来也勉强能睡六个小时——虽然睡眠质量比较一般。

但是前天上午去魔都，下午回帝都去了一趟雍和宫，昨天上午去了江家老宅，下午去了青檐溪那，晚上又让周大师一通投喂，简直心力交瘁，夏令时三点半纳斯达克休市之后睡了没多久，清早七点就在周大师这顿魔膳若有若无的余味中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了，于是宽敞却常年空着的总裁办公室才终于迎来了主人。

月夜证券有限责任公司，The Moonlight Co. Ltd.，是兰花集团的子公司兰花银行在中国的子公司，目前设有总经办、投资部、综合管理部、财务部和信息部五个部门，总经办由董事会负责，投资部下股票研究部、资产管理部、债券部、商品交易部、融资部、固定收益研究部、风险控制部、项目评估部、业务管理部、投资银行部、证券投资部、金融创新部，综合管理部下设行政科、人事科和后勤科，财务部下设法务科、税务科、稽核审计科和财管办公室，财管办公室里又分设债券期货、新金融商品、承销等事务组，信息部网罗了各种极客人才，实际工作是运营暗河。

江纤尘接手月夜后取消了投资部的零售客服部和机构客服部，将公私资金委托与兰家自身资产拆开，又单独设立了月夜资本，从资本融通到现金运营再到资本运作都只打理兰花集团名下的资产。整个月夜原本是为兰花集团——兰家的巨大合伙企业服务，现在已经是国内A级大券商，算是兰家在中华的一个资本基站。

五年前江纤尘刚成年时便成为月夜证券的法定代表人，就职董事长兼总经理。初来乍到时无人可用，在月夜几乎寸步难行，何况还带着兰家的要求。

但她之所以坚持不去更适合后台选手的春江，宁可在龙潭虎穴的高级副本月夜从零开始，正是因为从头练级才能完完全全建立属于自己的地盘——即便兰家想让她在中华从头开始建构暗河，但想让猛虎饿狼为他们开疆拓土，就必须松开她的爪牙，喂食新鲜的血肉。

江纤尘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接触到月夜的核心，然后先引入了办公系统查总账——就是之前中学无聊做的那个几乎改变了她一生的账目系统再改良之后的版本。

这个自制系统先是掀出了陈芳琳和江皎皎的事，又帮她搞清楚了月夜的猫腻，后来她找人扩写结构并优化之后成为了月夜的统一办公系统，她自己另用核心数据独立写成了她管理个人资产的私人操作系统。

涉及个人征信状况，信用卡和个人名下的不动产她始终不放心交给别人打理，再加上有些交易她也不想经过第三平台，因此几年如一日地亲自用系统操控。

大概对情况有数之后她手腕极为强硬，以正当理由接连开除了近百名工作时有不端行为的职员，直接叫停了很多有猫腻的投资项目。然后她招了一大批新人的同时分散自己手中的股份给董事会大换血，同时宁可先用一年的巨额亏损来获取对月夜的掌控——那一年里剩余员工的所有工资、奖金乃至公司建设活动预算、股东照常依照往年比例分红的支出全部都是江纤尘一个人支付的，来源是空当接龙获利和出租出售诸如金水公寓等各处地产，加上从零开始建设暗河交易平台的费用，仅仅一年时间她自己就填了十几亿的窟窿。

那段时间她在THU准备申请MIT的双学位项目，从早到晚上着课操心月夜的事，还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频繁故意给买凶杀人的老东西们创造行凶机会，想到宋楚渝的事更难以入睡，干脆采用了达芬奇多相睡眠法，每天加起来只睡一个半小时。

那段时间她烟抽得也很凶，两天就能抽完一整盒雪茄。助眠的药物和香料、精油也都用了个遍，导致后来她对香水都敬而远之。

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时，她工作20小时。她本就智商高到了一种令人害怕的地步，工作效率能达到寻常人的百倍，自然会取得千倍的成就，踏上绝顶险峰。

她拿到确凿证据之后形势立刻逆转，法院以故意伤人、教唆伤人、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商业贿赂、偷税、提供虚假财会报告、商业欺诈、内幕交易、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等罪名起诉几个董事，最后都判了死缓。

原法人代表前脚回国，她立刻下手将月夜的管理层和运营结构整个打散重组，临时启用了只针对她的高度中央集权制度，公司上下这下彻底服帖。

虽然2014年收益率被江纤尘用私人资产捞到了险险的0.2%，但比起之前的8%还是断崖式下跌，管理层动荡连带着券商评级也连掉两级到了BBB。

可江纤尘走的是断臂再生、刮骨疗毒的路，低迷只是暂时的，月夜证券次年就恢复了20%的VaR，甚至达到了10%的年化净资产收益率，此后在证监会每年的评级中也一直保持着A级。

月夜从上到下整个换血，连带着敲山震虎，觊觎她春江股份的江雄本也消停了。

江纤尘的总裁办公室占了大楼中高层的一个角落，对外是玻璃门，有两面都是玻璃落地窗，帝都商业区的繁华一览无余。

她坐在比单人床还大的结构精密的黑色玻璃办公桌后，目光遥遥落在稍远处的科技区，那里有一栋任雨生名下的写字楼，是她常常凝视却只踏进过一次的宇游。那栋楼有着流畅的科技感外观，有一片玻璃正对太阳，反射出令人不可逼视的耀眼光芒。

此刻正是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她收回目光，用指纹启动办公桌，红外触控键盘亮起，同时两块巨大的黑色显示屏从桌面上竖起来，其中一个显示虹膜认证通过，打开办公界面后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十个量子加密模块显示出来。

江纤尘回国之后把新升级的办公系统导入了订制的办公桌，去掉了以往占主要位置的学校事务和各类实验室、作业进程，把月夜专属的办公系统放在了中间，旁边较小的部分是她的私人操作系统和生活指令合集。每个部分细细划分，从各个板块的大盘实时动向、期货期权远期掉期交易、个人总资产各个分项波动到月夜各部门的收支明细、投资合同、项目进度、分析报告、月度报表一应俱全，公私账目泾渭分明，单独有一列是各个电子设备的控制键。

江纤尘开启通风系统和空气净化器，把玻璃调成舒适的遮光模式，然后指纹解锁玻璃门，把漂亮精干的尚助理放进办公室。尚助理把厚厚一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问道：“江总，这些是这几个月积攒的纸质财务报表，请您过目。今天上午十点正好有的董事例会，您参加吗？”

“不了。”

“好的，那您这次短时间内会常来吗？需要总裁组织各部门简要汇报吗？”

江纤尘想想周大师的手艺和昨天一长串信用卡消费清单，盛满修仙食物的胃立刻颤抖起来，面上愈发冷漠：“让总裁自己拿主意，没什么可汇报的。不出意外的话，我最近会按照正常工作时间上下班。各部门照常运作，不用特意述职。今天开始报告都发到我办公系统里，按原频率上交就行。顺便和财务部说一声，最近食品价格受贸易战影响上涨，食堂预算和员工伙食补贴永久上调10%。”

“我代大家谢谢老板。”尚助理听到发钱很高兴，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去做事了。

因为太年轻加上教养良好的缘故，其实江纤尘并没有什么架子，而且给出的待遇很优厚。她虽然话不多，但对员工也基本都是有问必答，从未对谁发过脾气，对待服务人员比对有钱人礼貌多了。

可不知为何，可能是见识过了她任董事长的时候处理上一批董事的手段，即便她不出现，地上的员工们也很敬畏她。

至于她从不了解、不想了解、也不敢去了解的地下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对江总闻风丧胆。

她是江总身边比较近的亲信，自然知道月夜证券不只是表面的金融机构，江总分离出的月夜资本如何运作根本不为外人所知——至于某一次在侧门遇到的那群看起来形似也神似传说中雇佣兵的队伍是做什么的，尚助理连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