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司会审的进行,案件真相逐渐浮出水面,被抓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涉案的远不止当年马知县在举报信中所罗列的官员名单。随着调查的深入,扯出了更多的官员,有的甚至还是一些三、四品的前任或当朝大员。
通过查到的帐本来计算,这么多年来被盗卖的私盐远不止数十万斤,而是数百万斤之巨,这绝对是惊天大案。
皇大为震怒,明令三司严查此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涉案官员。
一时间,有数十名京官和百位外地官员被带走调查。
而只要是被带走的官员,就没有一个能平安无事回来的,全都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处置。
但凡案情有了新的进展,又或者有哪个官员被抓,新京报都会进行跟踪报道。
销量更是稳居所有报纸的第一位,几乎一市就被抢购一空。
由于此案牵连甚广,影响巨大,京城许多官员和世家都有意地减少和限制家人的外出,以免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宁雅芷身为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自然也不例外,被她娘给直接禁了足,不许她再出门。
宁雅芷虽然有些任性,但也并非不懂事之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并没有反抗,只能无精打采地呆在自己院子里打发时间。
镇国公夫人姚氏看到小女儿整天无所事事,不是逗猫就是骝马,实在看不过去,干脆把她抓到身边盯着她让她学做女红。
这下宁雅芷就惨了,她最怕女红,天生就没这耐心和悟性。短短几天功夫,十根手指头就被针给扎了个遍,痛得她都想哭了。
姚氏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决定趁此机会好好磨一下她的性子,于是强按着让她继续学下去。
宁雅珊也想让妹妹好好学一下如何做一个及格的千金小姐,于是跟娘亲一起像看犯人一样看着她。
在两名“狱官”的看守下,其中一位还是自己最怕的娘亲大人,宁雅芷不敢反抗,只能苦叽叽地跟手里那根经常扎她的小小绣花针缠斗起来,简直是度日如年。
这也就算了,她发现最难熬的不是这种无聊透顶的日子,而是不知为什么,她越来越想去见阿真。
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阿真的脸,以及他说话的样子。
就连那张登在文学报的道歉声明,她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但每看一遍,都会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尤其是这次两人重归于好后,阿真对她明显温柔了许多,经常会直视她的眼睛很认真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这让她不自觉地想问他更多的问题,有种仿佛在向他撒娇一般的亲昵感。
她最喜欢听他“阿芷阿芷”地叫她,那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她的。
之前只要一出去就能见到他,因此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今不能出门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变得很想很想见他,想跟他好好说说话,像平时那样问他各种问题。
还有,他答应给她看的《仙侠》的原图她还没机会看呢。
这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在知道阿真就是池非先生后逐渐产生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是很想见他,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觉得既甜蜜又恐慌。
这难道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她真的喜欢阿真了吗?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心跳加速,脸皮发烫,同时胸口觉得又酸又软。
宁雅珊是最早发现妹妹出现异常的,她发现这丫头有时会莫明其妙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脸甚至会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笑容。
宁雅珊自己也是过来人,看到妹妹这种反应,再联想她之前经常三天两头出去的情景,心里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丫头难道是情窦初开不成?
一想到妹妹可能喜欢外面的什么人,宁雅珊不禁紧张起来,马把她的推测告诉了娘亲姚氏。
姚氏一听,也大为紧张。
但她知道小女儿性情倔强,这时候如果用强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打探宁雅芷这段时间以来她经常出去干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宁雅芷虽然为人直率,但也不是笨蛋,一听娘亲不时向她打探这些事情,心里顿时产生了警惕,开始左顾而言他地胡混过去。
姚氏一看这死丫头不肯说实话,心里急了,立刻去找丈夫打听小女儿最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镇国公宁志远一听媳妇向他打听这些事,也很快想明白她想做什么。
他干脆摊开手说:“放心吧,小芷的事我都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坏人。”
姚氏一听,顿时心为之一凉,立刻质问道:“这么说,最近这段时间小芷真的去跟某个男子见面?”
“到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小子名叫苏真,是文学报的东家。
今年十六岁,比小芷大将近两岁左右。
你放心,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因为每次他们见面的时候,都有我的人在旁边看着。”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把我当成她的亲娘吗?”姚氏气得直发抖。
宁志远一看媳妇生气了,赶紧搂着她安慰说:“你不要急嘛,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会生气,所以才不敢告诉你。我是小芷的亲爹,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你应该还记得次小芷跟长春侯世子吴康贵起冲突的事吧,其实那次暗中出手帮了小芷的人就是这苏真。”
“原来是他啊。”听到出手帮了阿芷的人就是他,姚氏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不少。
她知道,如果当时不是这名叫苏真的少年出手相助,小女儿很可能会被人多势众的吴康贵给掳走。
到时她这样一个黄花闺女就算能救回来,贞节也十有仈Jiǔ要坏掉了,到时就算杀了那人又能怎么办。
所以姚氏对出手相救的人一直心存感激,老想找到那个人好好报答他。
当然,这是姚氏个人的想法。在宁志远看来,凭红影的身手,只要肯动刀子的话,想干翻那些人轻而易举。所以他对苏真并不像媳妇那样感激不尽,只是对他颇有好感而已。
姚氏想了想说:“就算这苏真是小芷的救命恩人,我们好好报答他就是了,你也不应该老让他们单独见面啊。
小芷毕竟是女孩子,若是被人知道她经常跟外男接触,会对她的闺誉有碍。
等一下,你不会是打算撮合他们吧?”说到这里,姚氏直接怒视着丈夫。
宁志远被媳妇一瞪,下意识地别开眼睛干咳起来。
姚氏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对他的各种习惯了如指掌,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怒不可竭地抓着他的衣领用力摇起来,“你真打算这样做?!好啊,连老娘你也敢瞒骗,老娘跟你拼了!”
看到一向好脾气的媳妇瞬间化身母老虎,宁志远大感怀念的同时,赶紧抓着她的拳头说:“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嘛。
等我说完了,如果你觉得还不满意我随你揍行了吧?”
“好,你说,老娘就听一下你想说什么鬼话。”姚氏这才强压着怒气放开他的衣领。
好不容易安慰好媳妇后,宁志远开始解释道:“先说这苏真,自从他帮了小芷以后,我就开始派人暗中调查他的底细。
我一开始怀疑这可能是个套,或许有人想做一场戏来让苏真接近小芷,然后借机挟恩求报。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人,实在是这世别有用心之人太多,而我们镇国公府又风头太盛,因此不得不防。
经过一番调查,我发现这苏真颇有意思。你一定想不到,你现在天天用的香皂,就是他做出来的。”
“什么,香皂是他做出来的?”姚氏很是惊讶。
“呵呵,还有一件事你一定更加想不到,那就是现在全京城及至大江南北最有名的话本作者池非就是他所用的笔名。
换句话说,他就是池非本人。”
“你说什么,他就是池非?!”姚氏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几年来,姚氏最喜欢的一出戏就是《梁祝》。
在听长女宁雅珊说这出戏改编自一部话本后,她还专门借了《梁祝》的原版话本来看。
当时她看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稀哩哗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丈夫镇国公出了什么事呢。
如今听说《梁祝》的作者就是救了自己小女儿的恩人,这怎能不让她感到震惊。
看到媳妇这副无比震惊的表情,宁志远有些得意地说:“想不到吧?我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意外,这小子确实藏得够深的。
这些也就罢了,真正让我看眼的是他的小心和聪明。
当初他完全可以靠这只有他才能制作生产的香皂和肥皂做成独市生意。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把配方卖给了十几个大商人,并且提出建立皂业商会实行统一定价。
他这样做虽然做不成独市生意,但却成功避免了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还能借机跟那些各有后台的大商人攀关系。
不仅是这香皂生意,就连他现在办的报纸这行,也是他主动邀请全京城的商人去他报社那里进行实地参观,这才导致现在市面有这么多新报纸出现。这也是他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样的眼光,这样的魄力,别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是许多自诩聪明的人精都做不到。
然而他却做到了,而且做得不露山不露水,这才是一个真正聪明人的做法。”
姚氏稍稍整理了一下惊讶的情绪后,说:“我也承认他是个很出众的男子,但他毕竟只是个平民啊。你真舍得把小芷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
宁志远叹了口气说:“回京以后,不仅是你,其实我也开始留意京城各个世家或官家的未婚子弟。
毕竟两个女儿都大了,也是时候考虑她们的终身大事了。
但我看了一圈,却一个都看不。
世家子弟中,大多都是被养废了的废物。不仅不思进取,而且整天只顾掂记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总想着将来如何才能多分一点家产,一点出息都没有。
官家子弟虽然好一些,但大多都太过守规矩。整天把祖宗家法、道德规矩放在嘴边,活得那叫一个憋屈。
这样的人家,或许适合小珊,但却绝对不适合小芷。
小芷连做个女红都坐不住,你能想象她像其他世家小姐那样整天被关在家里对着四面墙吗?
以她的性子,一旦过门以后,如果婆家或妯娌整天挑剔她这不行那不对的话,你觉得她能忍得下这口气?不闹翻天才怪。
到时不管有理没理,别人只会在背后说她没规矩没家教。
总之一句话,以小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太多规矩、又有太多长辈的人家。
相比之下,无父无母的苏真,倒是一个挺不错的人选。
虽然他无权无势,但他毕竟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姑爷,谁敢得罪他。
而且以他的小心谨慎,一定能让小芷过平安富足的生活,根本不用我们担心。
老实说,我从未想过要把两个女儿的亲事作为联合其他家族的手段,我不屑于干这种事。
我只希望她们能开开心心地出嫁,嫁过去以后能从此过舒心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好好一个女儿,硬被你当成了儿子来养,结果养成了如今这样子。”
姚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脸的怒气却已经消失大半。嘴角甚至还微微地翘了起来,显得心情颇好。
看到媳妇心情转好,宁志远知道没事了,不禁有些得意地说:“其实我也没想过要特意撮合他们两个,我也就是不干涉他们的交往。
如果小芷真的看了苏真,那我就考虑让他成为女婿的人选之一。如果小芷看不,那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看你的意思,小芷真的动心了?”
姚氏叹了口气说:“看样子应该仈Jiǔ不离十。可是这死丫头太过嘴硬,无论我怎么问都不肯说实话,真是气死我了。我问你,苏真对小芷又是怎么个看法?”
“据我的人汇报说,那小子似乎并没有对小芷有什么想法,估计就是单纯把她当妹妹看待。”
“那可怎么办?别到时就小芷一个人在那里剃头挑子一头热,对方却完全没有那意思,那就尴尬了。”
“放心,我看的女婿不会让他溜走的。我看苏真也没有这么早就成亲的打算,而小芷还没及笄,慢慢来不急。”
“你心里有数就行。那两个儿子你有什么打算?也让他们随意挑媳妇?”
“那不行,儿子跟女儿怎能一样呢。
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还有责任让家族保持兴盛,由不得他们任性。
关于他们的亲事,我自有打算。
女儿可以娇养,甚至可以让她们自己挑选夫婿,反正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
儿子却不行,多少世家大族就是因为出了一个个败家子才逐渐败落的。
所以儿子不仅要从小严格管教,亲事方面也必须要选有利于家族的人。这条线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另外你帮小珊挑选夫婿的时候,除了要考察对方人品以外,要紧记我们镇国公一脉历来就是保皇派,只忠于最后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永远不会提前站队。
所以但凡跟大皇子和二皇子走得近的人家,你都不用考虑。
免得将来珊儿过门后,婆家出现大变故而受到牵连。”
“这还用你说,我早就把这些人家给剔除掉了。
不仅是你们镇国公府,我们姚家也是有名的中立派,否则你娘就不会选中我来当你媳妇了,到头来还要受你的气。”
“哎呀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干什么。
你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谁敢给你气受。来,亲一口,赶紧消消气。”
“滚,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