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凶从西来(1 / 1)单问者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彘的眼力好,远远看到一艘大舟和两只小舟往西而去。老侍女说,他们可能是去西面的山里。

良渚人的平均寿命短,大多数人活不到30多岁。这老侍女已近40,已属于高寿中的高寿了。更令人钦佩的是,她干起活来完全不亚于任何一位年轻侍女。良渚王城里,没有人比她经历的更多了。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年虽然气候干燥,但依靠充足的食物,安定的生活条件以及相对安全的城市保障,良渚王城里的老者越来越多,尤其是在祭司阶层中。

果然被老侍女说中。那支匆匆的队伍,就是接受了大祭司的命令,急赴西面的山里勘察水情。

这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让大祭司惊讶不已。如此大的雨,她也记不清是否经历过。她想起小时候,她的母亲,前任大祭曾司口述给她的那句话:急雨,凶从西来!

于是,急急找来王等人,吩咐他们务必要派出最得力的亲兵,配上最优秀的水手,护送一位女祭司前往西部山里。

从王城到山脚,大概要走半日水路。如今风大雨大,怕是会多耽搁会。

这一次行得匆忙。众人往身上批了防雨用的蓑衣笠帽。这些蓑衣笠帽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都变了颜色,从远处望去,仿佛一袭黑衣。

而过去的几十年,因为少雨,这些雨具一直被闲置着。即使是善于制作雨具的技师,也是老的老,改行的改行。没有需求,就没有生产!时间紧急,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这雨下了一天又一夜,眼见着城外大湖水势渐涨,却始终不见勘察的队伍回来。这又过了二日,直到雨停风息,黄昏残阳,才有人在远处望见,那湖面之上,有几只鳄不知在啃食什么。从远处漂浮而来的蓑衣残片,则默默地告诉人们,有悲剧发生了。

又过一日,西面有一塔洲冒起了黑烟,一根黑柱直冲云霄。

在多番评估风险后,王终于说服了大祭司,亲自带着三艘大舟和两艘小舟往西行去,彘也参与了这一次的行军。

一日后,王的船队回来了。队伍神色凝重,他们只带回了一位气息虚弱的亲兵和一条稍有生气的小犬。

后来,彘告诉大家,船队往西行了小半日,他们不断在浑浊的水中发现蓑衣、笠帽、葛衣等,还有断木和大量翻白的死鱼。跟在船队之后的,则是数条双眼发着寒光的大鳄。

直到划近冒着黑烟的塔洲,他们才发现,塔洲已是一片狼藉。草屋早已被刮倒,屋顶已不见去处,几根大木桩子东倒西歪,几个陶罐一半被埋进土里。

塔洲上的一户人家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只小犬,趴在高台的一脚凄惨地叫着。看到有人走近,尾巴急速地摇晃起来,多次努力地想站起来却不成功,只能用尽气力,激动地拿前脚作握手状。

突然,大家听到高台之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叫声。疾跑过去,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亲兵。他正是勘察团队的一员。而此刻的他,身上的蓑衣早已不知去处,葛衣像是被什么东西扯裂了,脸上、身上、腿上有多道伤痕。一只眼睛红肿着,嘴角流着血,看到有人前来,艰难地举起了右手,轻声呼唤,左手依旧抓着一支石茅。

王和彘等马上把他扶到平处。这个叫麂的亲兵,情绪有些激动,咳嗽不已。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些肉食。

趁着间隙,彘又给小犬喂了些食。许久,亲兵麂才缓过神来,慢慢地说起了过去三日的不幸遭遇。

原来,勘察舟队急匆匆地从王城出来后,一路往西直奔。到了塔洲,作了片刻休息。再次出发前,女祭司交代塔洲上的屋主,一旦发现有险情,要立刻升起黑烟。

舟队再往前走了多时。在山脚处,女祭司拿出一块陶片,用一颗野猪牙,在上面刻着些什么。其他亲兵则背转过身去,他们害怕看到女祭司刻的字符。他们相信,一旦偷看字符,灵魂就会被天神收走。

片刻,女祭司便命令船队沿着山间流出的大河,逆流而上。

虽然大家的情绪都有些紧张,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雨大了些,其他都挺正常。亲兵麂等只希望雨赶紧停,这蓑衣都快被雨淋光了。

只有女祭司,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她死死地盯着大河和一条小溪的交汇处,溪谷深处,仿佛有闷雷声发出。亲兵们害怕不已,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女祭司的表情告诉他们,情况不妙。

这声响越来越大,仿佛有群兽奔来。亲兵麂突然想起,他的父亲曾和他说过,从王城往西北行舟数日,越大湖,见大地。在那里,天有多宽,地就有多平。他的父辈曾经在那里,看到过百头象群疾奔而过,震天动地,仿佛天神震怒一般。难道,前面会冲出百头象群。

这一眨眼的功夫,冲入大家视野的,是比百头象群更加恐怖的泥石流。那泥石流推着洪峰,高约一米多,所到之处,寸草不存。

“避!”女祭司的警告,早已被泥石流刺耳的嚎叫声盖过。还未等大伙做出反应,泥石流已经冲到跟前,直接扑翻最前面的大舟和小舟,人落入其中,不见踪影。

亲兵麂乘坐的小舟离的要远一些。船夫用尽全身之力,刚将小舟调转方向,便被泥石流赶上。这泥石流最前头的一颗树干帮了大忙,顶在了小舟尾部,反而帮推着小舟前行了。

这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段路,小舟撞上了水中另一颗漂浮的树杆,把几人都震下了水。亲兵麂不知道在水中翻滚了多久,不知道喝了多少泥水,也不知道舟上的人都在哪里,只能死命地抱着头,蹬着脚,直到被冲上了塔洲,死死抓住了一把水草,晕厥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不知天地,不知时辰,只见头上繁星点点。他用力呼喊,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条惊吓过度的小犬,躲在一旁呜咽着。塔洲上屋主一家,怕是还没来得及发出信号,就已被洪峰吞没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他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身在塔洲之上。

虽然遍体鳞伤,但好歹还能动弹。

在两根交叉的木桩之下,亲兵麂发现了几个陶罐,其中一个陶罐破了一个口子,里面存着鱼胶油。而另几个破损更严重些,里面的东西也不见去处。幸运地,他翻开一块陶片,地下竟然还有一把谷子。

就依靠着这把谷子,他独自在塔洲上撑了一夜又一日,直到王的船队的到来。饿的慌时,他也想去捞一条飘过的死鱼。但又因为太过虚弱,生怕鱼没捞着,自己先掉进水里喂了鳄鱼。

靠在高台一侧,他看着小犬,小犬也看着他,指望他那里能给点吃的。

亲兵麂无奈地笑了笑,我就这把谷子,给你吃,你也不会吃啊!

突然,他发现,小犬的脖子上挂着一颗圆球。仔细一看,竟然是打磨过的火石。他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的右脚已骨折,又倒了下去,那个钻心的痛,他已无力气哭喊。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小犬在舔他的脸。也不知道这小犬是想安慰他,还是把他当成了一块肉。

但好歹,这一舔,他清醒多了。但这一醒来,右脚骨折处的钻心之痛,又一阵阵袭来。

他知道,就这么等下去,只有等死了。不能就这样,家里还有老母,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不能就这样等死!

亲兵麂艰难地将装有鱼胶油的破陶罐推到了一块平地处。又在四周找了些碎草,扯下了身上的一些葛布,摊在地上,等着太阳晒干。

这又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葛布已干,就取下了小犬脖子上的火石,试了多次,终于生起一堆小火。他赶忙引燃鱼胶油,火势是渐渐地大了,却只有一股青烟。

于是,他又拖着残腿,在那一堆破陶罐中找了一些颜色不一的碎石粉末,一股脑地丢进了火中。这呼的一下,一股黑烟升起,里面夹着一丝红烟。

他忍不住地笑了,笑着笑着,他又哭了,然后又沉沉地睡去,直到听到王的船队的发出的呼喊声。

彘把亲兵麂背上了小船后,回头看到那只呜咽的小犬。于是,又上了岸,把小犬带上了船。小犬似乎并不想离开这个塔洲,也许,它认为主人还会回来。

大家又往前行了一段路,一路走,一路寻,直到那条大河与小溪的交汇处。这小溪的出口已完全被大石堵住,没有去路,只有几条小水柱从缝隙之间排出。

见着也没有新的发现,安全起见,王命令船队先行返航,等回到王城,再做打算。

等在王城的大祭司,在几日的焦虑之后,看到王的船队只带回了一个亲兵麂,突然心中一阵绞痛,晕厥过去。

大家赶忙将她平移到屋内,焦急地等待药技师的到来。老侍女双膝跪在大祭司面前,用手慢慢地抚摸大祭司的胸前,以期缓和症状。

不知所措的玉公主守在边上,焦虑不已。身后,王搓着手,不停地来回踱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