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沿途的景致是极好的。绿水之下,鹅石之上,游鱼戏虾,水影为绸。绿水之上,轻舟之上,人在其中,淡云为遮。
从大竹山出大湖,有水溪六条,已没去的塔洲曾扼于其口。
几天前的山体滑坡,断其最东面一条,剩五条。在商人已的建议下,他们选择了这最西面的一条。
“也许2000年后,有古人经过,会把这里叫做五龙戏珠。再牵强附会地搞上些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说。”张凯说道。
“五行之说,虽然不是科学,但也是古人认识世界、解释世界的一种理论。只不过,这套理论的解释力不是太强。但你不能简单地说这个理论是错的,还是对的。”何杰反驳道,带着一些学究思维模式,那是刚离开学校不久的硕士、博士研究生所特有的特质,喜欢就理论问题较真。
张凯眯着眼看了看何杰,带着半分不屑。这隐藏的小动作,却被陈芳一眼看出。
要是在2019年,他可能会转过头去,抽起烟来。有人说,抽烟是无聊的标配。
“也许,2000年后,有古人站在高山之巅,看五水泄于山口,会认为这是一条水龙的五爪。我敢说,要是古人有架无人机,或者有张卫星地图,他们绝对能画出一条龙来。”陈芳信誓旦旦。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何杰深以为然。
“唉,唉,唉,她说的有道理,我说的就没道理了。唉,同志,咱们要讲道理啊,你不能喜欢谁就支持谁啊!”张凯有些小不满,突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这下可好,陈芳、何杰两人满脸通红,看向远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年轻人的爱情,真是美好!”张凯如老者般,捋了捋那并不存在的白胡子。
“你当自己是关公啊!”何杰终于憋出了一句。
一旁的彘和璞、琢偷偷地笑着,他们虽然听不懂对话,但却看出了端倪。
山两旁,是一整片翠绿竹林。清风吹过,发出“嗖嗖嗖”的声响。竹林倒映在水中,掌桨的船夫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渐渐地,远处水声响起。好奇的人伸长了脖子张望。
等舟队转过一个大湾,眼前突然跳出一个明亮的大湖。大湖居于四周群山之间,湖面闪烁着光芒。
“天池!”陈芳忍不住喊了一声。再抬头一看,“哇!”几人同时喊了出来!
只见有十几条白色龙注从山腰间岩体穿出,自上而下,百米之高,随风起舞,落入湖中,却不见波澜。
那褐色的岩体和白色的龙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翠绿的山林和黑色水体形成强烈的视觉撞击。
这湖底多为深色鹅软石,并不反光,从上头望去,整个湖面水体犹如一面黑色的镜子,湖边水杉林立,更是增添了三分肃穆之感。
最长的那条龙注,大约有200余米,从下往上看时,只见散落的瀑布形成了一张巨型水幕,却怎么也找不到龙注之首在何处。
舟队从水幕下穿过,陈芳情不自禁地扬起脑袋,让碎花般的水珠尽情洒在脸上。
哗哗的水声巨响,却没人觉得刺耳,反倒觉得这声音美妙不已。
方才,扯着嗓子也听不到旁边人在说些什么。这一穿出水幕,水声被风吹到了后头,就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羽冠!羽冠!”琢激动地跺起了脚!大家回头朝着她指的地方望去,一条巨大彩虹出现在了山腰,像是特意来迎接大家。
琢还是第一次见到彩虹,她觉得那好像是大祭司头上的彩色羽冠。这一定是天神的羽冠。
“彩虹!彩虹!”陈芳也激动地尖叫起来,跺着脚。连一向沉稳的老侍女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嗓门中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长调,像是在喊,又像是在吟唱,在其身后的璞也尽情和声。
本想嘲笑陈芳失态举动的张凯,也被这艳丽的巨型彩虹所折服了。
这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清晰可辨,半挂于整个湖区之上。他突然想起几年前造访雁荡山,从大龙湫前穿越的那一刻;又想起在瑞士劳特布伦嫩小镇,那条雪山映衬之下的大瀑布。
后来,何杰曾问起此处比雁荡山大龙湫如何时,张凯脱口而出:“十条大龙湫!不是一个量级的!”
“可以在这山的那侧建几个民宿,不要多,不能破坏整体视觉,每晚至少也得上万吧!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这民宿都要就地取材,隐藏在山林之间。卧室要用落地窗。早上一拉开窗帘,直接对着一排大龙湫。
无边框泳池,这个还是不要搞了。每个民宿的屋后可以建一块竹制的休闲平台,要让所有站在平台上的人,都有想跳下湖的冲动。
山间搞条游步道,观景台不能太突兀,要融入岩体之中。湖中只能用竹筏木舟,绝对不用什么柴油小艇。
就这风景,进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都是妥妥的。根本不用去什么抖音宣传,根本不用上什么《爸爸去哪儿?》。不但如此,每次游客数量要限制。
娘的,我都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张凯那颗造福一方的心思又开动了。
“唉,可惜啊,不知道这些瀑布和大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末了,陈芳感慨一句。
等舟队穿过大湖后,商人已带着大家进入了一片水杉林。水没过水杉半米多深,阳光从杉树之间的缝隙中穿出。杉树上趴着几只蜥蜴,见有人来,也不惊慌,习以为常一般。
从杉树林再往北走,舟队逆行进入了一条相对较浅的水域。彘多少有些不解,为何不走旁边另一条较深且顺溜而下的水溪。
商人已告诉他,那条较深的水溪,看上去是静水深流,实际上是一条断头路。溪流的水主要来自于大湖的倒灌。
而这条较浅的水溪,则连着山那一侧的另一条大溪。从这条九曲小溪穿出,便可以到那条大溪之中,往东可顺流而下走上一段。
只是,这条小溪过去走的人少,需逆行而上,弯路较多,水浅石多,且经常有断木挡住去路。
后来的行程,果真验证了商人已的说法。只是,这九曲小溪花去大伙较多的精力。
特别有两处地方,吃水较深的八人大舟直接搁浅。大伙只好下舟步行。力和猛带着亲兵和船夫,把大舟抬出浅滩。这加上水的浮力,倒也花不了太多力气。
大家惊喜地发现,遇到舟陷沙中之时,力和猛便会组织船夫取来大木,辅以垫石,利用杠杆原理将舟撬出水面。
谁说阿基米德是撬动地球的第一人?
掌握了杠杆原理的良渚人,对前方多处的树障更是不在话下。力建议,下回要组织些平民来拓宽、加深此处水道,陈芳深以为然。
等到了那顺溜而下的大溪,便是一马平川。舟队顺着大溪,穿过了一片片竹林,又过了一片片水杉林。要不是偶尔有兽声从山中穿出,大家都以为自己在一个5A级景区休闲度假中。
坐在舟中,陈芳仔细比对着龟壳刻图上的图案和如今的行程。她对图上的一个圆圈不甚理解。大祭司还特意在这个圆圈里,描上了一层红漆。
直到一个较大的山间村落出现在了眼前。她才发现,这是一个村落的标志。
村口站着四个穿着葛布服饰的亲兵,这预示着此村落多少与众不同。远处望去,一座座土屋和王城周边的村落大不相同,村外也少有劳作的平民。
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会是个普通的村落。不然,大祭司为何不直接交代她。
见到舟队的到来,亲兵们多少有些惊讶,虽然他们早就提前得知玉公主舟队的行程。
但因那条平时常走水道的堵塞,他们预估,等水路疏通,至少要数月之后了。
亲兵急冲冲地去通知了村里的祭司。不一会儿,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祭司跑了出来。
穿越到良渚古国已有三个多月了。见过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祭司也不在少数。但眼前这位,四方脸,圆肚皮,粗腿短臂,赤脚占满了泥,那一身丝袍,分明就是刚刚套上的,都还没来得及整理一番。
要不是身上的丝袍和耳垂下的玉块配饰,就这形象,丢在一堆良渚人当中,也很难分辨出来。
细心的陈芳发现,他的左手大拇指上竟然戴着一枚精致的玉指环。能戴玉指环的祭司,在良渚王国还是很少的。
因为加工难度较大,玉指环比玉璜、玉璧、玉带之类玉器都要稀少,就连大祭司平时都很少佩戴。
那么,这座竹山村落,为何会那么神秘?这眼前的邋遢祭司又是谁?陈芳突然想起大祭司说的那句话:“非祭司不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