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抓回来的俘虏,没有被送进大牢严刑拷打,却被震洲女祭司好生伺候着。两杯小酒下肚,这两位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对于玉公主的问话是无所不答。
过去,虽然祭司院也曾通过各种途径收集海州之民的情报,但收获有限。那些肚子里藏着小九九的商人们,所贩卖的情报也不知道真伪。这一回,大家的收获很大。
“你怎么保证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呢?”张凯有些不解,“不可能几顿饭就把人家给收买了吧?”
何杰赞同张凯的观点,毕竟,历史上各种苦肉计、连环计、谍中谍什么的太多了,《孙子兵法》、《太公兵法》、《战争论》等古今中外兵书中就都详细论述过用间之法。问题是,5000年前的良渚人能否理解这些?
“我觉得还是比较可信的。”陈芳把和震洲女祭司讨论的结果告知了各位。
原来,这从海州哨卡抓回的两位,是一对兄弟,一个叫藻,一个叫草。
“怎么叫海草?不如以后就叫他们海草兄弟吧!”何杰脑子里自然地想起了那段著名旋律:海草、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海州之民取名字挺有意思。一开始,他们用海兽的名字给那些勇猛的孩子起名。后来,随着人数多了,这名就不够用了。于是,那些好名字都被权贵家给抢走了。剩下的普通家庭孩子怎么办,只能从海草里找名字。
这只要一听名字,就能判断出某个海州之民家庭在海州国里的等级地位。据说,鲸鱼的名字都被海州祭司一族给用了,当然内部估计还有虎鲸、座头鲸、抹香鲸等分法。”
“海州也有祭司?他们祭司什么?难道也很喜欢玉器?”张凯又有些不解。
“海州的祭司,祭拜天地敬鬼神,通晓天文地理,掌握鱼群巡游规律,事情多着呢。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他们真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航海者了。至于玉器,好像他们也挺喜欢,但绝对没有良渚人那样的痴迷。”陈芳的看法很客观。
她继续说道:“这往下的贵族阶层,用的是海豚系列;再下一个勇士阶层则用的鲨鱼系列。这么看来,海豚在海中要比鲨鱼还厉害。
一般平民家的水手用的是章鱼、带鱼甚至龙虾之类的名字。这用了海草名字的,都是最底层的家庭和商人家庭。
就拿眼前这两位海草兄弟来说吧,他们家庭原本属于祭司阶层。听说,几十年前他们的奶奶因为在内部权力争夺中失败,一家人被打压到了最底层。
他们这一家,又不像传统的海州之民,反倒特别喜欢经商做生意。这下,两个因素全齐了,也就不奇怪他们会有海草的名字。
至于我们为什么相信他们的话,那是因为他们对现在海州的统治者心怀不满,不赞同海州之民流行的抢掠行为,不理解大多数海州之民的嗜血本性,不满意自身家庭的遭遇,他们和海州大祭司有几代血仇。”
“既然有血仇,为什么海州大祭司不把他们杀掉,反而让他们来看护哨卡。”何杰问道。
他和张凯还是不太放心。万一这两个是个双面间谍呢?万一他们正在上演5000年前的周瑜打黄盖呢?
陈芳顿了顿,继续给大家讲解下去。原来,过去几十年,这哨卡已经从大家趋之若鹜之地,慢慢变成了流放之地,看守哨卡成为海州之民最下贱的工作之一,就像做生意那样。
这被分配去看哨卡,在很多海州之民看来,就是莫大的耻辱。有人宁死也不愿意被发配到哨卡。
所以,也不奇怪为什么海州商人能够借来哨卡。而这海草一家,本身就热衷于做生意,这远离了本岛,远离了权力中心,反倒落个自在。
这是一种挺有意思的现象。我们眼里的世界,并不只是一个纯粹物理的世界,而是一个带有观察者主观判断的世界。
“物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并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意识是客观事物在人脑中的反映。”这句话,海州大祭司那时候是无法理解的。
她以为发配海草一家到哨卡,会受到千夫所指,让这家人羞愧不已、生死不如。却没想到,这家人却认为这是一份好差事。
而且,利用哨卡优势,他们还慢慢地把生意做大。要不是不走运地被震洲小分队给抓了,他们本准备第二天要款待从震洲回来的海州商人。这不巧了嘛,大家提前在震洲碰面了。
“我倒好奇他们到底有什么内部矛盾?”张凯问道。
这内部矛盾,往小了说,就是个生活矛盾,往大了说,就是个权力之争。
以海草一家为代表的海州之民认为,海州地少人多,主要依靠着本岛和散落在周边的小岛,自身生产能力有限,物资紧缺是常事。不如发挥海州人善于航海和捕捞的专长,以及海州的优越地理位置,和周边王国做生意,换回必要的生存物质。
他们提议,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垄断海上玉石之路。良渚王国产的稻米,重瞳蚕国产的丝织品,东山之国的小米,极寒之国的人参都将由海州之民来运营。他们强调,控制商路,控制世界。
而海州大祭司则认为,海州土地贫瘠,周边可用土地都已经被良渚王国和东山之国占据了,海州人又不擅长于攻城略地,无法通过拓展土地来发展壮大。
而海州所产物资在市场上并没有太好的销路,还经常被良渚人压价欺侮。有时候劳命伤财地捕来一头鲨鱼,还不能换得良渚人的一头猪。
与其屈辱地依附着周边国家生存,不如发挥海州之民的长处,沿海抢掠获取物资。还可以攻取海岸线上的塔洲,为今后深入内陆攻城略地积累经验,做好准备。
海州大祭司嘲笑海草一家的想法,认为经商,顶多可以用来侦查情报。控制商路是不现实的,其他国家并不会自觉地把商路让给海州之民。如果按照海草一家的想法去做,未来海州之民的出路只有一条,永生地为沿海各国商队当船夫。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家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就打起来了,获胜的一方巩固了权力,这失败的一方,就被流放了。
“表面上是做生意和做海盗之争,实际上是走商业治国还是军事治国的道路之争。”何杰说出了问题的本质。
“你咋看出的?”张凯问道。他就奇怪,眼前这位小师弟为啥没有去读个军校。
“这有点像美国建国之初杰斐逊和汉密尔顿之争,一个讲工业之国,一个讲农业之国。有意思的是,杰斐逊当上美国总统以后,最后采用的都是汉密尔顿的观点。”何杰看来书读的还不少。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好与海州之民的关系怎么想?”陈芳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见陈芳提问,何杰内心十分喜悦,有些小骄傲,再看到震洲女祭司也专心致志的样子,就更加得意了。
“我觉得首先要掌握海州之民的历史沿革,海州国的基本情况,地理、人口、经济、文化、社会风俗等。”
何杰正准备说下去,陈芳打断了他,“这些问题我已经基本掌握了,我给你们先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