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彘并没有听明白何杰说什么，他只是看懂了何杰的比划。这就像我们用不熟练的英语和老外交流，大多数时候都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但靠得主要是身体语言。

“今晚到底有什么行动？”何杰催促道。

原来，震洲女祭司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行动方案。

通常，在震洲组织庆典活动的几日，都是当地防备最为松散的时候。要不是震洲具有的天然防守优势，海州之民早就展开行动了。

但反过来思考，就是当海州之民认为震洲最麻痹大意的时候，反过来也是海州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不会想到震洲会反过来派出一支小分队杀入海州。

这一次，震洲女祭司挑选了震洲最善战的巧，又问玉公主借了力、彘和影。

两条豚舟组成编队，一条由巧带领，一条由力带领，静静地跟在大摇大摆回程的海州舟队身后。

巧不仅擅长角抵，也长于航行，他坐在船尾轻驾豚舟，船头坐着影。另一艘豚舟上，彘负责驾船，力坐在船头。两条豚舟并排航行者，除了桨轻打水面的声音，四人全程保持缄默。

这两条豚舟是由商人辛多年前高价从海州商人处买得，然后转手卖给了震洲女祭司。震洲人一直将二舟藏在山洞之中，今晚终得派上用场。

这一夜，没有一丝海风，天空逐渐积起的乌云盖住了月光。这黝黑的海面，正是一个极好的掩护。

虽然海州之民在沿途的小岛上设置了多个哨卡，但多年在制海权上的优势，也让他们有些麻痹大意。

最初时候，这些哨卡都选调海州最优秀的水手担任。这些人往往警惕性高，驾舟技术强，甚至有人还驯化了海豚作为助手。

早些年，这些哨卡主要发挥着进攻突前破的作用。寻常的抢掠，都是由哨卡的豚舟带领，几艘豚舟便组成了一个抢掠小分队。

每到大战之时，各路豚舟便自带干粮和淡水，聚集哨卡之处，五舟为队，听取哨卡兵领的指挥。

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玉城被毁后，海州之民觉得大海之上已无对手。这些哨卡也慢慢从进攻突前部转变为了寻常的休息、通信和看星星的场所。原本精干的兵领也逐渐被老、弱、残给取代。甚至，有的哨卡还被海州商人给借用了。

看着豚舟大军往海州大岛而去，沿途的哨卡守兵立即进入了梦想。如果有的选择的话，也许他们更想去参加震洲的通宵狂欢。

这边震洲岩壁城墙上，大家都没有离去，而是就地休息。张凯焦虑地走来走去，他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还有些无助，只有默默地祈祷和等待。

震洲女祭司示意全城人呼喊得更响亮一些，把火把点的更亮一些，让对面的海州之民更放心一些。

两条豚舟静悄悄地前行着。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上，他们利用震洲岩壁城墙上的亮光和海州大岛上的火光来定位方向，通过潮水推进速度和打击礁石的声音来判断具体位置。

今晚他们的任务是趁着涨潮，偷偷潜伏上哨卡，绑上一两个海州之民回震洲。

守哨卡是件很枯燥很无聊的事，除了早睡没有其他选择。

待到震洲小分队悄悄靠岸之时，哨卡上的两人没有任何察觉。巧和力慢慢爬上岛去，影搭着弓跟在后头，以为策应。

彘则留下来看船，并搜集哨卡上的船只，很快他就得手了一艘豚舟。

岛上的巧和力也未费吹灰之力，就将两个梦乡之中的海州水手给绑了，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这一切也太过简单。于是大家决定，再绑几个回去。两艘豚舟继续往前走，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那两个被绑的海州之民，正被蒙了眼，丢在了一艘豚舟上。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豚舟在慢慢地摇，以为是被带去了震洲。其实，他们所在的豚舟只是被彘灵巧地固定在了礁石之间。

下一座哨卡要大得多，岛下搁着三条豚舟，说明这上头至少有六人。还是按计划，巧和力在前，影跟在后头，趁着夜色可以一网打尽。彘则继续搜集豚舟。

没想到，这刚一上岛，便传出狗吠。眼见那狗越叫越欢，力真后悔没把大虎带来。却感觉后头一阵风吹过，那是影的一支冷箭，直接取了狗命。

而岛上的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做好了防守准备。这哨卡本来只有两个年长的水手驻守。这回程的队伍里正好有他们的子女，便登岛陪老父们一晚。

一人迅速点起了火把。不一会儿，不远处又有火烟升起，再远处，又是一个。

“退！”巧当即立断。

趁着岛上的人不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三人跳回了豚舟。彘绑上了另外一条豚舟，剩下的两条也被他推到了水里，随风漂流。

两艘豚舟又悄悄地往回走，到了先前的那个哨卡处，带上了绑好的豚舟，还把其中一人丢进了另一艘豚舟。这一回，是真正上路了。

两条豚舟又拖着两条，还加上增加的两人重量，又是顶着涨潮，行动要比先前慢很多。四人只有奋力划桨。

眼见这云渐渐淡了。四条豚舟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特别显眼。很快，他们被发现了，更多的豚舟从四周围拢过来。

震洲就在不远处，那些追击的豚舟显然想要半路截杀。

幸好带上了影。震洲女祭司未卜先知地，专门在两艘豚舟上各放了一个陶罐，里头插着一堆箭矢。

那海州之民追得欢了。眼见着不用多久便可生擒，最前头的几艘船上激动地站在船头，光着膀子，大声喊叫着。后头，有军鼓响起。

这一招，对于过去被他们抢掠的商船来说，屡试不爽。那些商人一听到鼓声和呐喊声，大都会停在远处，乖乖献上货物以求保住小命。

如今海州之民也文明多了。只要商人听话，一般都会放回去，以待下次抢掠。

但他们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四人可以说是良渚王国最厉害的勇士了，其中还有来自大竹山的第一射手影。

嗖嗖嗖，影用一个三箭连发，直接将前头猖狂叫喊的海州水手射入水中。那掌舵的几位赶紧回身逃跑。其他的豚舟也不敢靠的太近。

倒是力的射术还有待提高，几箭过去只射伤一人。看得彘焦急不已。两舟并行前进，也不敢离的太开。现在影的远程武器就是他们最好的守护了。

风渐渐起。海州之民见得大风，激动不已，他们估摸着影的箭肯定会受风向影响，胆大的又开始向前突击。

海风一大，不仅让舟船更加摇晃，还影响箭的飞行线路。这影接下来的两箭确实射偏了。

海州之民像是被打了鸡血，个个信心十足，争先恐后。

影见着风大浪大，便心生一计。半跪在舟前，她在等。

另一舟上，彘和力调换了位置，由力来掌舵，彘拿起了石矛。这要在摇晃的舟上打斗，彘要有把握多了。

眼见着海州之民越来越近，影抓住舟船略稳的关口，一箭过去。这一次，她射的是后头的掌舵之人。没了掌舵着，这豚舟也就近乎抛锚了。

随后，海州之民采取紧跟、包抄、夹击等多种战术，都无法避开影的准头。只好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等着影的箭簇耗尽。

在若即若离中，震洲小分队终于顺利靠岸。留下远处的海州之民徒劳地叫骂着。

城头，震洲女祭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手一挥，偃旗息鼓，回家睡觉。

“你怎么一头大汗？”看着一旁长舒口气的张凯，何杰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