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常被人簇拥着，但家人不在身边的日子，娅还是有些难受。那些祭司们都对她很热情，没人把她当作奴隶来看。她们甚至特例允许娅可以登上大祭祀台，帮助她们编排舞蹈。

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许只是女人的直觉吧！

第二天再遇到巧时，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了中午，娅实在忍不住告诉老侍女，她发现巧的异常行为。老侍女心生疑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便又告知了大祭司。

谁知，大祭司只是笑笑，让她不要多想。

老侍女这些天是越发地老年昏花，她感觉自己大限快到了。上一段震洲之旅耗费了她太多精力。

大祭司也发现了她的变化，她专门取了三枚玉锥和一只玉镯赠与老侍女。

这份厚礼，虽然无法报答老侍女一辈子大祭司母女，但也表达了大祭司的一片感恩之心。要知道，在良渚王国，平民死后，只能佩戴一枚玉锥下葬。也只有贵族以上等级成员，才可以在棺椁中放入多件玉器。

大祭司吩咐娅和璞，提前开始准备老侍女的葬礼。

这几天，老侍女已经不太干活。她每天就坐在公主殿之前，望向远方，猜想着玉公主正在哪里，做些什么？

她经常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时候，靠在公主殿的门口，懒洋洋地晒着阳光。她眼前总会有小姑娘跑过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儿时的大祭司，还是牙牙学语的玉公主。

有一天，她突然清醒过来，叫璞准备了腰机，她想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给玉公主未来的宝宝织件衣物。

而在那片山谷之中，玉公主陈芳等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很多时候，她们的思维还停留在2019年。她们经常忘记，50岁的寿命，是良渚人的极限了。

这前些日离开之时，老侍女还是精神抖擞，就是腿脚有些不便。玉公主更担心的是大祭司的身体状况。没想到，老侍女的这根生命之烛即将烧到尽头。

很快，大家都发现老侍女即将离世。

各种慰问，各种拜访，各种劝说，令老侍女不堪其扰。

大祭司不得不要求王派出亲兵守护在公主殿四周，所有来探访老侍女的人都得首先禀报大祭司。

这些造访的人，有些是出于真心。这王城里的侍女侍男们，年少之时大多得到过老侍女的教诲。在她们看来，老侍女就是祖师奶奶。

有些人则有更多的目的。她们有的来劝说，希望老侍女可以提携提携某些年轻的侍女们。尤其对谁来顶替老侍女的位置，各路人们各怀鬼胎。

这老侍女的位置，虽说没有一个固定的官职，或者说一个特定的职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获得这个位置，不仅会给家族带来莫大的荣誉和实质利益，还有机会影响到未来的大祭司人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侍女的影响，有时候比那些高级大祭司的影响更大。

年幼之时的言传身教，成年之后的参谋顾问，老侍女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大祭司，甚至影响到整个良渚王国。要不是玉公主从小便缠着老侍女，大祭司还真舍不得把她让给玉公主。

这老侍女平日负责大祭司以及之后玉公主的起居照应，还要同时兼任王殿和之后公主殿的大管家。到了重要日子，老侍女还要担负起整个宫城里侍女侍男的总调度。

虽说在这些日子，有专门的高级祭司来负责人员、物质调度。但要落实到具体的人、事、物，还得老侍女去一一交代下去。

尤其在现在王城之中暗流涌动之时，在大祭司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之时，在玉公主又远行之时，大祭司真的希望老侍女能够多撑一些日子。毕竟，现在没有一个太好的替代对象。

大祭司自己的侍女嬷嬷，虽是老侍女的亲妹妹，但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综合调度，都和老侍女相差甚远。以至于当了这么多年大祭司侍女，本该由她主持的工作，最终还得老侍女来操办。

也幸亏姐妹情深，侍女嬷嬷从小也是老侍女带大，对老侍女打小就尊敬有加，侍姐如母，两人之间也从未有过一刻分歧。但要让侍女嬷嬷接过老侍女的工作，终归有些吃力，仅可做权宜之计。更何况，她自己的身体也不见得能撑多久。

跟着老侍女侍奉玉公主的璞还是太过年轻，也缺少威望。老侍女经常教导她，胆子要更大一些。

缺茬断档！大祭司肯定不知道这个未来的词语，但她却能深深地领会这个词语的意义。

无论是她的接班人，还是老侍女的接班人，现在都显得那么迫切。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推荐老侍女的接班人，大祭司左看右看都不怎么满意。有时候，她也会去公主殿，征求老侍女的意见。

起初，老侍女还能帮她分析诸多侍女们的优缺点，渐渐地，她连她们姓甚名谁也搞不清楚了。

看着老侍女渐渐地神志不清，大祭司内心是伤心无比。她伤心人生的重要伴侣就要离她而去，她也伤心自己很快也将随之而去，可玉公主还远在天边。

……………………

西边的圆日红彤彤的，甚至好看，就像玉公主幼年时候的笑脸。老侍女靠在门边，手放在腰机之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慢慢转过头，又看了看南面的那颗亮星，她喃喃着。候在一旁的璞和娅听不清她说着什么。

红日渐渐地从王城的高墙后落下。老侍女感到有一些冷，她缓缓地拉了拉身上的披肩。那是大侍女前日送来的丝巾。

她想睡一会，就睡一会。也许，等她再次醒来，就能看到玉公主了。

等到大祭司赶到公主殿时，老侍女已经架鹤西去，也许去寻找西行的玉公主了。

大祭司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她感觉胸口很闷。但她不愿离去，她要亲自为老祭司洗礼送行。

这一夜，大祭司带着侍女嬷嬷、璞、娅等一众人等，为老侍女洗净身躯。

老侍女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件一件大祭司的丝袍。手上套着玉镯，胸口放着三枚玉锥。身旁，摆着她生前使用的木碗、木槌、各种黑陶器等。这些陪葬物，在平民们看来，尊贵之极。

王专门命人打好棺椁，择日安葬。

大祭司并没有打算马上组织祭祀。她要等玉公主回来，让玉公主给老侍女送上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