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万载常青欺福地,四时不谢赛蓬瀛。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这首诗所描述的,正是位于西牛贺洲的一座灵山——方寸山的景象。
方寸山虽名曰“方寸”,实际占地甚广,虽然比不过昆仑山系那样庞大,但比之五岳名山不差。据传此山往上的三十三重天上,太上老君高筑灵台,筑好之后,老君往下界看,这山则正正当当恰好对着灵台,远远看去如一方寸大小,故起名为“灵台方寸山”。
如果说昆仑山系是一株大树,那这方寸山便一棵宝莲,小而精致。那连绵起伏的山脉东侧,有一座小山头,叫做“烂桃山”,山上一株株桃树密布,虽尚未开花结果,却被那轻柔的春风掠出一阵阵清香,山上的狐狸,野鸡,山猴等活物不知是不是常年吹仙风,品仙气的原因,都比其他地方的同类灵动许多,体格也壮硕许多。
山上一株最高的桃树正迎风招摆,树下则立着两名男子,高矮相同,样貌相近,只是一个清瘦一些,一个壮硕一些。那清瘦的肩上趴着一只小猴,正在给桃树浇水,壮硕的则一脚蹬在树干上,一只手拿着一根木须子,悠哉悠哉地剔牙。
“这里风真凉快,等我吹一吹再走,顺便监工你浇水。”那壮的说道。
“哥哥,你可真有闲工夫。”那瘦的爱答不理,悉心照料着桃树,“当今多国战乱,你这大名鼎鼎的‘赤练将军’怎么不去带兵作战,反倒在此处消磨时光呢?”
“眼下魏国大军被我锻炼得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各国中只楚国能勉强抗衡,我如今正好得闲回来耍耍,顺便看望一下师父他老人家,可巧他竟不在呢!”
“说的是啊。”那瘦的恨恨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两个虽是亲兄弟,天资却大相径庭,都跟着师父学艺十年,你却得师父看中,传授绝世兵法,在南赡部洲扬名立万,无人不知你‘赤练将军’钟离巳,我却只能在这里照看这些烂桃树,也不知何时能出去闯荡一番。”
“等你得闲时候,我一定带你去闯闯!要说南赡部洲还真是个大千世界,日前我带着两个歌姬去那昆仑墟那一带游山玩水,可谁料半途中竟跳出个妖精,那妖精生得褐发黄肤,尖耳绿瞳,模样十分不俗,我本以为他要抓人来吃,岂料他竟是看上了我的两个歌姬,说要抓回去淫乐,正巧我拳头痒痒呢,便赏了他一顿狠揍,把他打了个劈开肉绽,可出乎意料,正要取他命的时候,你猜怎样?”
“怎样?”
“那妖精不知掐了个什么诀,竟‘噌’的一声消失了。”
“有这样的本事,莫不成是隐身法?”
“我也纳罕,开了法眼才看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住他盘问,原来啊,这妖精是昆仑墟中的鬼虚妖族,有天生的隐遁本事,无形而来,无形而去,丝毫不留踪迹,十分有趣。”
那瘦的点了点头,说道:“天下万物各有一能,就如鸟会飞,鱼会游,豹子能跑,公鸡能叫,这妖能遁形,也没什么稀奇的。”
“是不怎么稀奇,可我却看中了他,你想,日后我带兵作战,使他去探听军情,刺杀敌帅,岂不易如反掌?”
“这倒是,亏你想得到。”
“所以我不但没杀他,反倒收了他为徒,把我那两个貌美的歌姬赠予了他,还教了他一些呼吸吐纳,运动真气之法,助他妖力大增,那妖精受用无穷,对我千恩万谢。”
“你......你收他为徒?得到师父同意了吗?你可知道,师父十分看中本门中人的资质和天赋,若不是仁义礼智俱齐之人,可绝不能收入门下的。”
“你就放心罢,我那徒儿天赋极高,武功也不差,在他们族中乃是佼佼者,日后说不准能做他族中的王者。”
“那你也得给师父说明白!你可不能胡来啊!”那瘦的不依不饶道。
“唉,弟弟你这样多虑如何能成大事?咱们练武人不拘小节,日后我自然......自......”说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
“怎么了,哥哥?”
“我怎么瞧着远处那人......与我那新收的徒儿好像!”说时便伸手指了指东方的山头。
那瘦的顺着哥哥手指方向看去,但见一个胖小童牵着一匹青牛,旁边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妖,正徐徐向他们走来,那小妖的模样与哥哥方才所描述的极是相似,褐色发,黄皮肤,尖耳朵,只不过离近了看,眼瞳不是绿色,而是红色,这小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来到灵台方寸山的释无名,那给他引路的,当然是仙童阿木。
阿木一边走着,一边对释无名喃喃说道:“方才碰上的那些山谷里练拳的,是师父的外门弟子,约有三四十人,师父只传授他们一些普通养生道法和武术技法,另外,师父还有十一名内门弟子,这些内门弟子学的都是精深道法,不仅个个武功高强,且每人都有一项好厉害的技法!”
释无名听得津津有味,问道:“那你是内门还是外门?”
“哈哈!”阿木一脸欢喜道:“我不是内门,也不是外门,而是关门弟子,师父最钟爱我,什么都教我,什么都给我讲,本来师父说收了我之后便不再收徒,我是最后一个,可谁知他竟破例收了你,实不知看中了你哪点,我问他也不说。”
这话还真戳中了释无名的心尖,他这几日来先见识了阿木法力的高强,又体会了青牛驾雾的神奇,此时再来到这灵台方寸山,见这仙山处处仙雾弥漫,时时灵气四溢,比昆仑墟更俱仙气,仿佛是最靠近天界的地方,而他自己——一个没有妖魂的小妖,何德何能可以结交上如此人物,待在如此境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可能你师父看中我顽强的性格吧,毕竟别人活成我这般境地,早割脉自尽了,而我却仍然顽强地活着。”
“哈哈哈......你可真逗!”
“逗?”释无名心里一酸,这话说出来逗,旁人却难体味其中苦楚。
“咦?六师兄,九师兄!”阿木见到那桃树下的两个男子,顿时一脸喜色,脚不沾地奔了过去。
原来这一壮一瘦两名男子正是阿木的两位师兄,他们同拜入菩提祖师门下,是师兄弟,又是亲兄弟,那壮的是哥哥,名为钟离巳,那瘦的是弟弟,名为钟离申。
“阿木,你回来啦!”弟弟钟离申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肩上的小猴一见阿木来到,也一下跳了过去,扑在地上阿木脸上亲热。
哥哥钟离巳的注意则全被释无名吸走了,根本没看见阿木,忙不迭地走上前来,仿佛欣赏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打量释无名,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一眨不眨。
释无名被他看得直发毛,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仿佛成了一件静物任由钟离巳欣赏。
“真像!真像!”钟离巳喃喃自语,皱了皱眉又道:“可又不太像,嗯......不太像。”
“六师兄?”阿木拍了拍钟离巳肩头,“他有如此值得看么?”
才回过神来的钟离巳连忙牵着阿木的手,拉他走到三丈开外,用释无名听不到的声音悄悄说道:“阿木,你从哪里抓来这么一个妖精?是不是昆仑墟?”
“咦?你怎么知道?”阿木有些惊讶。
“我先前收了个弟子与他是同类,是鬼虚一族。”钟离巳道。
“那没错了,正是鬼虚族,咦?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可真贪玩!这种下界小妖,你怎可领到咱们灵台方寸山来?要师父知道了那还得了?”
“六师兄你说哪里话,我哪敢擅自带外人来,他正是师父叫我带来的。”
“什么?”钟离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师父叫这种小妖精来?叫他放牛还是劈柴?”
“瞎说啥哩?他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哩!”
“啊?”钟离巳下巴险些掉到地上,又看了看释无名,又回过头来问:“他有何能耐,能获师父青眼?他武功厉害?还是天资奇高?或是仙根卓绝?”
阿木咯咯一笑,说道:“据我所知,他一不懂什么武功,二没什么天赋,体格差,爱吹牛,字也不识,礼也不懂,不过......倒有几分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