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大出钟离巳意料,师父菩提祖师收徒向来严格,何以这次一反常态收个废物?
再者说来,师父早已说过阿木是他最后一名弟子,自此之后不再收徒,如今竟然自食其言,一定是这小妖有过人之处,叫师父非收他不可!
“阿木,你可别跟师兄顽皮,别说谎话唬我。”钟离巳说话时带了几分严厉之色,希望阿木说出另一种答案。
岂料阿木不满地瞥了钟离巳一眼,不带好气道:“顽皮也分个时候,我能拿这事瞎说么?”说完走回原处,将释无名扯到自己身旁,郑重其事地说道:“正好,今日回来先碰上了两位师兄,我就正式引荐一下,这位是师父新收的弟子——释无名,是南赡部洲昆仑墟下的鬼虚妖族。”又扭头对释无名说道:“这是六师兄钟离巳,这是九师兄钟离申,他们是一对亲兄弟。”
“见过两位师兄。”释无名对二人欠了欠身。
钟离巳仍停留在自身情绪之中,不敢相信这一无是处的小妖精能当自己师弟,上前几步,把眼珠子贴到释无名脸上,上看下看,同时用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一面说道:“你小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我可得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而钟离申却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跟着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释无名一眼,提着浇水的桶径自走开,唉声叹气说道:“我瞧那一片仙桃树中长出一棵病歪歪的柿子树,也不知是怎么长出来的,真是鸟入凤林,我得将它砍了去!唉......师父又收新弟子啦,看来是对我们这些老弟子不满意呢!新的总比旧的好!”
“咱们走。”阿木拉着释无名继续向前走,也不再理钟离兄弟,一边走边说:“这两位师兄人是古怪点,说话也不好听,但是心地还是蛮好的,方才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释无名哈哈一笑,说道:“不会,不会,我在我们族里受的白眼,比这可狠多了。”
“那就好,其实他俩是比较特别的,据说他们的亲爹患有疯症,所以他俩也有些疯疯癫癫的,除他俩之外,咱们其他的师兄,可都是礼貌周到的翩翩君子。”阿木还打着圆场,却见不远处的一条溪边,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青年汉子正呼呼大睡,鼾声震天,脚旁还摆着四个喝空了的酒坛子。
释无名见这汉子浑身酒气,臭嘴朝天,若不是那均匀的鼾声,还以为是具死尸。
“哎呦,没想到这里还有乞丐啊。”释无名皱着眉,手掌在面前煽来煽去,那人身上的恶臭着实令他作呕。
“五师兄,我回来了。”阿木过去给那臭烘烘的汉子打了个招呼。
“啊?”释无名眉毛挑高了三寸,凑到阿木耳旁问:“你说这人也是咱们师兄?”
“是,是,这是五师兄叶辰,自从他心爱的小师姐嫁人之后,他便天天借酒浇愁。”阿木说着便过去推了推叶辰那肌肉密布的上身,笑道:“五师兄,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释无名。”
叶辰慢慢张开一只醉眼朦胧的眼睛,用手撩开一缕缕脏兮兮,披散在面前的头发,看了释无名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在我眼里都是乌龟!”说罢便合上那只眼睛,鼾声再次大起。
“咱们别理他,走罢!”阿木拉着释无名又向前走,一面又说道:“你别瞧五师兄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以前他的剑法可厉害着哩!”
“是......是吗?”
“是!你放心,咱们师兄弟中,就方才碰见的五师兄,六师兄和九师兄有点不正常,其他都是有礼貌的翩翩君子。”
释无名怔怔的,没有说话,他本以为阿木这个人就够奇怪了,可方才见到的这三个所谓的师兄,一个像流氓,一个像怨妇,再有一个像乞丐,可真叫他开了眼界,世外高人都是这般模样的?
他恍恍惚惚地被阿木拉着,往前又走了一里山路,只见阿木遥指前方,叹道:“终于到了,那里就是三星洞!”
释无名用手遮着日光,眯着眼向前方望去,只见崖头立一石牌,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只是那洞口紧紧闭着,门前围着七八个壮如牛犊的婆娘,年纪大的有四五十岁,年纪轻的也有三十来岁,一个个怒容满面,堵在洞门前叫骂:“青囊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讨我家闺女的便宜!快给我滚出来!看俺们不把你打成肉泥!缩头乌龟!淫贼!”
阿木见状有些慌神,连忙拉着释无名躲到后方的丛林中,悄声道:“咱们先躲一躲,待会儿再过去。”
“那些女人是干嘛的?青囊子又是谁?”释无名问道,心中百般疑惑。
“嘘——”阿木连忙堵住释无名的嘴,慌里慌张道:“小点声,别叫他们听着,我告诉你,青囊子就是咱们的大师兄,人称‘妙囊医仙’,是医术卓绝的神医,不知多少人不远万里前来求医呢!”
“哦。”释无名点点头,心想这位大师兄还算像样,可转念一想却不对了,忙问:“那些婆娘是干嘛的?为什么骂他?”
“这个嘛......”阿木有些迟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告诉你吧,大师兄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漂亮姑娘,但凡有些姿色的前来看病,他便会借机摸摸人家小手,碰碰人家脸蛋,调戏调戏,近乎近乎,老实点的姑娘也就不敢吱声,也不敢反抗,若是碰上脾气火爆的,那就像这样哩!”说着朝洞门口那几个婆娘努了努嘴。
“好家伙!看来大师兄是吃了人家小姑娘的豆腐,人家叫了全家的婆娘来讨说法了!”
“大概是罢。”阿木找了棵白杨树,将青牛拴在树上,任由它自己吃草,自己则一屁股坐下,后背靠在树上,慢条斯理道:“咱们歇歇罢,估计她们要骂好一阵呢!”
“那大师兄就不敢出来?”
“他若是敢出来,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哩!”阿木笑道。
“师父不管?”
“师父此时不在山上。”
“原来不在啊,可是......可是就算师父不在,这几位师兄也不能如此放肆吧?”
阿木淡淡道:“师父就算在这,他们也这样。”
释无名哑口无言,叹口气坐在阿木旁边坐下,抬头望着天空出神,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是传说中的修仙福地么?怎么感觉像进了山贼窝子呢?
天边夕阳渐暗,只留下一抹绸缎似的火红,从未离开过故乡的释无名心中悠悠惆怅起来,也不知大姐怎样了,也不知父亲是否还在,也不知阿木口中的师父是否已经遵守诺言,派人去给父亲送那救命的金丹了。
暖风渐渐变成凉风,一直到天色暗得看不太清路时,那些婆娘们才算骂完,气势汹汹地在三星洞门前踢了几脚,随后下山而去。
“喂!师兄,他们走了!”释无名叫了叫正依偎在自己肩头呼呼大睡的阿木。
“哦!走了?好极了,好极了!”睡眼惺忪的阿木站起身来,抹了抹口水,跟着带释无名一同去到三星洞门前。
咚咚咚......
咚咚咚......
阿木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只得高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是我,阿木!”
过了半晌,洞门“吱”一声缓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缝中,先探出一个青铜油灯,油灯后面,引出来半张惊恐的胖脸,滴溜溜瞪圆了眼睛,“真是你,阿木?”
“是我,大师兄,我回来了。”
油灯被挑到阿木脸前,那胖子反复看清楚了,才正经推开了门,收起方才的惊恐,变得一脸正经道:“阿木你回来了,嗯,很好,很好。”
释无名见这胖子长须垂胸,眉浓眼大,五官端正,一身正气,单从外表来看,如何也想不到他是个喜欢调戏女子的猥琐之辈。
“进来!”胖子正引阿木往里走,却忽然发现他身后竟还跟着一个褐发红眼的妖精,当下惊吓道:“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原来此时天色已黑,难怪他没注意到后面的释无名。
“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释无名,大师兄,以后我可不是最小的啦!”说时又看向释无名道:“你瞧,这位便是咱们的大师兄,人称‘妙囊淫仙’,不是!是‘妙囊医仙’的青囊子先生。”
“见过大师兄。”释无名饶有礼貌地问好。
“好!好!师父他老人家真是慧眼独具!无名师弟,快请进来罢!”说着便引二人进了洞。
进洞之后,释无名倒是大喜过望,原来此处说是个洞,却不是洞穴之“洞”,而是别有洞天的“洞”,这洞中有山有水,松竹常青,仙兽游走,庙观林立,可真是个天堂一般的所在。
“阿木,你来的正巧,我正有东西要给你看,快随我来!”进洞之后,青囊子便一手打着油灯,一手牵着阿木往一所不大的青色庙观匆匆走去,释无名自然也跟着。
“看什么东西,要紧吗?能不能先吃饭!”阿木说时肚子咕噜噜一阵狂叫。
“你看看便知道了,此事极其要紧!比吃饭可重要多了!你先看了它,也就不想吃饭了。”说着,便走到了庙观门前,“呀”的一声推开了门,一股浓浓的臭气顿时扑面而来。
阿木和释无名未及防备,同被呛到,连声咳嗽起来。
青囊子将灯向前一照,阿木和释无名却同时悚然一惊,吓得几乎坐到地上,只见两张完完整整的人皮正挂在庙观门内挂着,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