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无名的头皮先是跳了一下,跟着便是一阵发麻,打架打出脑浆的他都见过,可绝不及眼前这两张赤裸裸的人皮瘆人,尤其在油灯微弱的火光照射之下,眼睛处那两个空洞洞粘着血的窟窿和张大的嘴巴,那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从这表情中便可以推断出,他们临死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阿木转过身,背对着人皮,问向青囊子:“大师兄,这东西哪里来的?好恶心人!”
“你再仔细瞧瞧它们!”青囊子双手按着阿木的头,向后一转,强迫他看那对人皮。
阿木闭着眼,“这东西有什么可看的,我要吐哩!”
“你不认识他们?”青囊子问。
勉强睁开眼的阿木又瞥了人皮一眼,捂着嘴道:“我怎会认识这样的东西?
“唉!他们成了这样,也难怪你认不出了,你看看地上。”青囊子指了指那人皮下方的地面,有两身青色道袍扔在地上。
“这是他们的衣服?”阿木大吃一惊,定睛又确认了一下,“这是咱们这里的弟子服!难道这两张人皮......是咱们门派的人?”
“不错,不错,这是两名外门弟子,发现时已经只剩皮囊了。”
“谁?谁这么大胆杀咱们弟子?还用这种手法?”阿木又惊又气,也不顾逼面而来的恶臭,上前仔细勘查一番,发现这血淋淋的人皮竟是完完整整的一张,仿佛这里头的肉体脱皮而出一般,皮肤上下前后有一些皮外伤,估计死前是与凶手搏斗过。
阿木越看越觉得惊奇,问道:这皮里的骨肉,是怎么被剥出去的?”
青囊子摇了摇头,愁眉不展。
“大师兄你对医学如此精通,竟也看不出来?”
青囊子上前抖了抖那两张人皮,像是在抖两件晾晒的衣服,叹道:“这人皮完完整整,只能说明他们不是被剥离下来的,而是直接将人的骨肉从中抽走的。”
释无名闻言一怔,忙道:“我曾听我父王说过,西方有一种妖术,叫做‘七窍离魂术’,是一种极其邪门的法术,可以将人的肉身、骨骼、精血从人的七窍中吸走,人皮却丝毫无损。”
“有这等事?”阿木和青囊子同时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对释无名的话并不怎么相信,毕竟他看起来不像个见多识广之辈。
“是,我父王应当不会乱说。”释无名肯定地说道。
“可是西方的妖精,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呢?”青囊子语气中带着三分怀疑,又对阿木说道:“我看这事蹊跷得很,阿木,你可知道师父在哪,咱们得快请他老人家来断定一下。”
阿木双手一摊,做了个不知情的手势,“不知道。”
“师父平时和你最亲近,到哪去都爱带着你,你怎会不知道呢?”
阿木皱了皱眉,“我真不知道,难不成还骗你?师父只是交待我将释无名师弟带到此处,之后再去南赡部洲逆龙山挖一只龙胆,其他啥也没说。”
“这可糟了,师父行踪不定,也不好报告给他啊。”
“大师兄,这人皮的事,你有给其他师兄说吗?请他们看过吗?”
“他们?你瞧他们一个个不务正业,浑浑噩噩的,与他们说了,除了添乱屁用没有,若是搞得人心惶惶,那岂不更糟?”
阿木叹了口气,找不出什么话反驳大师兄。
“可是应当提醒他们,叫他们当心吧。”释无名插嘴道。
青囊子用不满意的眼神瞥了释无名一眼,咂了咂嘴说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释无名。”
“哦,是是是,怎么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阿木打断道:“大师兄,快别废话了,找些吃的来,我俩一路风餐露宿,眼下可饿着呢,你瞧我都快瘦脱相了。”说时捏了捏自己的胖乎乎的脸蛋。
青囊子点了点头,随后将道观的门牢牢锁死,便带着二人来到一座小庭院内,院中有几个石凳和一张石桌。引着阿木与释无名坐下之后,青囊子便到旁边一座草屋门前,一拉门前风铃,昂声道:“聂妈妈,煮两碗面,阿木回来了,等等,煮三碗,我也饿了。”说罢便回来与他二人同坐一席。
阿木与青囊子彼此寒暄起来,阿木问十二个内门弟子中,有几个此时在山上的,青囊子便说只有叶辰,钟离巳和钟离申,算上他自己总共四人在山上,其他都到山下办事或游历去了。青囊子则问阿木师父有可能在哪些地方,他自己面对这两张人皮,真是如坐针毡,束手无策,也查不出凶手是谁,只想请师父来给个办法。阿木只说不知道。
释无名在一旁插不上话,只能干坐着出神,过不多时,那草房屋门一开,一个老妈子模样的妇女端着两碗热面走了出来,她满脸的嫌弃之色,将面丢在桌上,淡淡看了一眼素未谋面的释无名后,便转身离开,一句话没有。
“怎么只两碗?我的呢?”青囊子对那背影喝道。
那老妈子只撂下一句:“肥成猪一样了还想着吃。”便径自进屋,没再出来。
释无名要与青囊子分吃一碗面,青囊子倒没好意思。而释无名很快就暗自庆幸这胖子没吃自己的面,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简简单单的白面条配上几片绿色菜叶,竟能如此滋味无穷,比之前在昆仑墟吃过的珍宝——牦牛肉和冰鸭掌还要美味,他一口气没喘,稀里呼噜地将一整碗吃了个干净,心中感叹:“好吃!好吃!也不知这白面是用什么手法做的!”
阿木则边吃边与青囊子闲谈:“大师兄,如今师父不在,你就代管本门,明日一早我便要去南赡部洲,这位新来的小师弟便交给你管了。”
“这个自然!师父说过要教他做些什么吗?”
释无名听到这话精神一振,热切盼望着他俩说要教自己绝世法术之类的话,可不料阿木竟突然顿了顿,放下碗筷,拉着青囊子走到一旁,细细耳语了一番。
当然,除非释无名有天上那位顺风耳的本事,否则他们说了些什么,自己是绝对听不到的。他眼巴巴看着二人咬完耳朵,重新回来落座,万分期盼大师兄说出要教他什么,可结果却令他失望至极,一颗心落下千丈。
“无名师弟,你来得可巧,你九师兄一个人照顾几百棵桃树,正愁忙不过来,我看从明日开始,你便给他打下手吧,替树浇浇水,给地松松土,这可是一份十分悠闲的差事呢。”
释无名听罢,顿时有种受骗的感觉,不满地看了阿木一眼,阿木只顾低头吃面,也不看他,也不说话,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好!我知道了!”释无名冷冷道。
却说新生入门做些杂活,可是理所应当的,但是释无名没拜过师,也没人教过他礼仪,是以心有不甘,可自己既已答应了人家拜入师门,当然不能反悔,何况父亲生死尚不明朗。
“阿木师兄,我父亲那边......”
“放心!放心!我阿木以性命担保,你父王一定不会有事。”
释无名缓缓点了点头,对阿木的话深信不疑。
也不知是一路走来太过疲惫,还是这灵台方寸山气候宜人的原因,释无名这一夜睡得格外舒坦,只是梦中隐隐出现了几次姐姐和父亲的面庞。
而在这个时候,远在几万里之外的南赡部洲,昆仑墟凤神宫中,姐姐释念清正端坐在九凤真神的图腾前面,奋力地凝聚自身妖气,随后一下从气海中将所有妖气放出。
瞬间,一道道浅蓝色的光华在她周身环绕,妖力飞涨!她宛如一只正要破茧而出的蝴蝶,妖气在一层层地叠加着:二层,三层,四层......
伴着“呲”的一声,妖气一下子散去。
“还是不行,还是不行。”释念清重重叹了口气,拭去一脸的汗水,“还是无法突破到五层妖气,三个月后,南荼再来叫阵的时候,可该怎么办呢?”她站起身来,仰望那威严的九凤真神,“弟弟,你去哪里了呢?希望你能得到九凤真神的庇佑,平安,快乐......”
当当当......
叫门声传来。
“谁?这么晚了有何事?”释念清缓缓打开了门。
门前站着的并不是鬼虚族的妖精,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作书生打扮,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十分有礼貌地说道:“敢问此处可是妖王释焱罗府邸?”
“是。”
“姑娘可是妖王的女儿?”
“是,你是......”
“我是奉命来送丹药的!”
“丹药?什么丹药?”
那书生打开手中锦盒,盒中流光溢彩,斑斓闪烁,映得释念清张不开眼睛。
“吃了此丹,可保令尊一命。”
“此丹何来?阁下又是谁?”释念清惊讶地问。
书生淡淡一笑,将盒子塞到释念清手中。
释念清将锦盒捧在手中,心中波澜起伏,这药是真是假?这来历不明的人能否相信?
书生笑道:“你也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管我从哪里来,只须知道,这药是你弟弟托我送来的。”
释念清听了,心头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