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瑶林终自隔风尘(二)(1 / 1)芹溪居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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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释无名看了老人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自豪,但更多的,却是惊慌,“爷......爷,我本想教训教训他们,可没想到,太阳真火的威力太大,只用出五成,他们便扛不住了。”

“啊!”老人登时顿足捶胸,仰在地上哀嚎起来。

“爷爷!”释无名连忙过来搀扶老人,“爷爷,你有所不知,这所寺庙本是一座淫寺,这些和尚将良家女子藏在庙中任意淫辱。我这样做,乃是替天行道。”

老人狠狠拍了释无名后脑一巴掌,骂道:“胡说!红莲寺是宝象国圣寺,怎会藏污纳垢?他们的方丈净厄大师是举世无双的高僧,又怎会允许弟子淫辱妇女?”

“爷爷!是我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还会有错?”

释无名赤红色的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他坚信自己绝不会杀错好人的。

“你呀你!”老人狠狠戳了一下释无名的眉心,跟着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上红润的光泽早已暗淡下来,像是失了魂一般,“眼见未必是实!耳听也未必是真!你看到的那些女子,实则是赤霜门的妖女!”

“啊?”释无名登时怔在那里。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脑袋沮丧地垂到胸前,像是再也抬不起来似的。“这宝象国往北,有一门邪教,名为‘赤霜门’,其掌门血牙子培养了一众女奴,凭姿色四地勾引男子,取其元阳,回去给血牙子修炼魔血大法。”说到这里,抬眼望了望释无名,“你可明白了?”

释无名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几乎要陷到地里面去。“这么说......我所救的是......是妖女,大和尚把她们关在这里,是阻止她们作恶?”

老人沉吟不语,却微微点了点头。

释无名眉角一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可是他们这里还有肉干,寻常寺庙又怎会藏着肉干?”

“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释无名闻言,脚不沾地跑到外院的厨房内,慌手慌脚地打开和尚给自己准备的四个包袱,发现除了两袋干粮,另外两袋乃是豆腐干和咸米饼。

“啊?”释无名手里捧着这所谓的“肉干”和“鱼干”,浑身颤抖着返回到老人面前,“怎会?怎会是这些?我分明听他们说是......”

老人摇头叹气,沉吟道:“他们一直给我送饭,有一次我吃得高兴,说这豆腐干的滋味堪比猪肉,咸米饼胜似鱼肉,戏称它们为肉干和鱼干,想是那小和尚知道我爱吃这些,所以这次特意给你拿了,说是肉干鱼干。”

“.......”

释无名只感觉脑袋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他的身体已无法支撑脑袋的重量。四周那一具具惨死的尸体,多半被烧得面目全非,这些尸体,此时仿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释无名眼前飞舞起来,令他头晕目眩。

他慢慢地,慢慢地,越来越矮,最后蹲在原地,抱头痛哭。

此时的他,狠不得用太阳真火把自己烧死,给地上横七竖八的和尚赔命,只可惜,那火烧不死他自己。

“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老人唉叹道,像是对释无名说的,却又像是喃喃自语,“昨夜我观测天象,那一颗启明星烁烁放光,指引我们今日出行!没想到,这时机竟造成了如此惨剧,你若早来片刻,或者晚来片刻,或许都不会碰上这些妖女,枉伤人命,看来这一切俱是命数,是天意安排。”

释无名听不太懂老人的话,泪流满面说道:“爷爷你是说,我杀死他们是命中注定的?”

老人迟疑了一下,叹道:“不是杀人,而是注定你要得到红莲业火。”

“红.......红莲业火?”释无名吃了一惊,老人原说过,九道神火中,最好永远不要染指红莲业火,此时怎么又说出了这个名字?当下问道:“爷爷,此话是何意?”

老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没有告诉释无名,红莲业火是业障之火,想要催动此火,必须以业障作为燃料,释无名以前单纯得很,哪里有什么业障?可此时,一座佛门尽数被他毁了,可是天大的业障!

本来,老人将八道神火用法传给释无名,唯独隐去红莲业火。要知道,这红莲业火极为特殊,与三昧真火相似,只不过,三昧真火的力量取决于施法人自身的内力大小,而这红莲业火,却是取决于施法人有多少业障在身!

换句话说,作恶越多的人,这业火便越是厉害,而究竟能有多么厉害,老人亦不可估量。

他本来希望释无名永远不要作出什么业障,也永远不要学会使用红莲业火,可此时看来,释无名似乎注定要得到全部九道神火。

老人微微眯着眼睛,长长出了口气,仿佛领悟到了什么,忽对释无名说:“小子,咱们就此分别,之后再也不要会面。”

“吓?”释无名浑身一悚,跪倒在老人身前,“爷爷!我知错,我知错,你不要离开,求你告诉我一个赎罪的方法!”

老人道:“我不会再教你任何东西,也不会再和你说话了,你走罢!”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

“为何不教他了?又为何不再与他说话?”

二人闻声瞧去,原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和尚从寺庙后方走来,只见他披着一身破旧的袈裟,手中拄着一根黑木拐杖,两条腿像弱不经风的树枝,微微发颤,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他慢吞吞地过来,望着满地的废墟和四周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那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在日光照射下尤为明显,更像是岁月的长河,见证了这座红莲寺的兴旺和衰败。

“净厄方丈!”老人见了老和尚,顿时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深深鞠了一躬,一脸惭愧道:“庄周参见大师!”

“阿弥陀佛,子沐大师,别来无恙啊。”老和尚脸上淡淡地渗出一丝笑容,眼窝塌陷进去。

“庄周在方丈面前怎敢称大师!”老人脑袋仍然垂着,几乎要垂到地上,不敢抬起来。

“子沐大师,这位施主是?”老和尚说时看了看释无名。

“这是......”老人犹豫了一下,又道:“这是我的弟子,我的弟子!”

本来他们并不是师徒关系,但此时释无名已惹下滔天大祸,老人若说自己不是他师父,倒有撇清自己,不肯认罪的嫌疑。

“好!好!”老和尚笑容又添了几分。

释无名一个脑袋磕在老和尚跟前,流着泪道:“方丈大师,是我误杀了贵寺弟子,请方丈治罪!请方丈治罪!”

“阿弥陀佛......”老和尚将释无名搀了起来,深深望着他道:“一切俱是命数,你何罪之有?”

“我......我只是看到贵寺藏着女子,一心想要救她们,才误以为......”

“小施主不必做解释。”老和尚摆了摆干枯的布满黑斑的手掌,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妖精火烧红莲寺的缘由,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两道光芒,像莲花一样洁净的光芒。

“子沐大师,你收到一个好徒弟了,比我的那些徒弟都强。”老和尚一脸善意说道。

老人却一脸惭愧,仍然抬不起头来,叹道:“庄周崇尚自由,主张天人合一,清静无为,不管世间之事,可那日见这小妖精身负其能,禁不住教了他驱使神火的方法,可谁知......谁知这一教,却惹出如此大的祸来。”说时重重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实应当叫其顺其自然,顺其天意,饶他自生自灭,不该多此一举!不该多此一举!如今,悔之晚矣!”

老和尚闻言淡淡一笑,说道:“子沐大师既主张一切顺应自然,那就更应该继续陪他修行。大师既知道天意难违,可知道人也是天意的一部分?与大师而言,遇上他是天意,教他修行也是天意,与本寺而言,老衲这些弟子去往极乐,亦是天意。与小施主而言,你帮他是天意,不帮也是天意,又为何不去帮他呢?倘若你不帮他,致使他今后遁入魔道,你岂不是更后悔?”

老人在老和尚面前,此时倒像是个小孩子,缓缓眯上了眼睛,细细感悟着老和尚的话,半晌后叹道:“庄周愚钝,幸得方丈大师指点。”

老和尚缓缓地点了点头,转向释无名道:“小施主,我寺弟子的死,皆是命数所致,天下无物能够永生,早死晚死,并无区别,更何况,你是出于行善的目的才枉杀他们,所以千万不要过责自己。”

“我......我......”释无名泣不成声,抹着鼻涕说不出话来。

老和尚却轻轻抚了抚释无名的脑袋,他的褐色头发光泽而又柔顺,“小施主,你出身自何处?”

“弟.......弟子来自昆仑山鬼虚一族,名叫释无名。”

老和尚听了释无名的名字,登时吃了一惊。

“释无名......释无名......释无名......”他若有所思地念叨了几次之后,苍老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神秘的笑容,“小施主,你注定与我佛有缘。”

释无名闻言一怔,就连一旁的老人庄周也好奇地一同问道:“方丈大师此话怎讲?”

老和尚淡淡道:“小施主可知道,佛教亦称为‘释教’,这‘释’字在佛教中,当普渡,消除之讲,是极具禅意的字,确切地说,小施主虽是道家弟子,却有一个佛家的名字。”

“原来如此。”释无名应道,却不知这姓氏究竟是好是坏。

“不过,这‘无名’二字却不太好。无名,即无谓之意,依佛法来说,世上一切,不分善恶,万物平等,皆属无名!所以‘释无名’这个名字若在佛教中讲,便是消除一切之意,此名戾气太重,不当善用。就像本寺这场祸患,正是小施主善恶不辨所致!”

释无名有些恍然,其实准确地说,他并没有名字,“释无名”不过是他的一个代号罢了。

“小施主,你与佛有缘,与老衲更有缘,老衲便送你个名字。”

“啊?”释无名激动万分,当下叩谢道:“那......那大师要给我个怎样的名字?”

“遥想当年,老衲也就如小施主这般年纪,那时拜入佛门,受师父赐名为‘净厄’,此‘厄’字乃是灾难之意,老衲的名字也就是去除灾难之意。可如今老衲已太老了,无法再替世人去消除灾难。不如就把这个名字送给你吧,愿你今后能替世人消除灾难,释放困苦。”

“释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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