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厄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完全听不进也不明白对方的话，沉吟半晌说道：“你也不必宽慰我，你们佛家的话总是绕来绕去，不知所云。”

“小居士......”

“别说废话了，我要走了，但愿......后会无期。”释厄将木剑斜在身后，扭过身子，做出一副要离开的姿态。

“不可！不可！”金蝉子两步绕到释厄身前，双手拦着他说道：“小居士，你此时若是走了，体内的业障之火早晚会吞噬了你。”

“吞噬就吞噬，我是死是活，干你何事？”

金蝉子神色一变，忽然面色凝重地说道:“小居士这话说来轻松，但有没有想过，倘若有朝一日你再被业障之火控制，只怕会有更多无辜的生灵死在你手上。”

释厄叹了口气，心想这和尚所言极是，万一自己再被红莲业火操纵，下次遭到屠戮的便不知是谁了。

“依你说怎么办？不如我跳河自杀，那样倒是干净了。”

望着释厄自暴自弃的模样，金蝉子倒觉得有几分好笑，“小居士，佛法向善，我又怎会劝你去死？贫僧就把佛教第一经典《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传赠于小居士，日后小居士日常常读此经，那业障之火便能渐渐消除了。”

“传经给我？”释厄有些发怔，“你们佛门能把经传给外人吗？不会要我就此皈依吧？”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将此经传给小居士，不但能救小居士的命，未准还能救无数苍生的命，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德。”金蝉子十分亲切地笑了笑，拉起释厄冰凉的手，十分神秘地说道：“更何况贫僧有预感，日后小居士必会成为我佛门的弟子，呵呵......”

金蝉子十分亲切地笑着，却发现释厄没有笑，而是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你可不要瞎说！”他紧张地甩开金蝉子的手，“你若强迫我当和尚，我可不学什么多心经了。”

“不会，不会，贫僧绝不会强迫小居士，来，小居士请坐，我将《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字一字念给你听，你将它记在心间，日后慢慢诵读。”

释厄点了点头，与金蝉子对面而坐，听他口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言语，只能随着他念，却觉得那些字句十分拗口，怎么也念不顺溜，好在此经极其简短，统共只有二百余字。

他反复地念，字音难免偏差，金蝉子则十分耐心地一字一字纠正他的读音。

也就是这一刻，释厄对金蝉子有了改观，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和尚竟不顾寒风刺骨，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传授自己佛经，若不是心存无上的善念，决然不会如此。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释厄才将整篇《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之后金蝉子又将此经文的含义解释给释厄听，教他领悟其中含义。

金蝉子见释厄已大致领悟，又补充道：“小居士谨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乃是佛门《大般若经》的心髓，全部般若精义皆设于此经。《大般若经》以空性为主，诵读此经能断除烦恼障，从而得到小乘的涅盘，倘若有朝一日能够将福德资粮修行圆满，更能彻底断除知障而获得大乘的涅盘，成就无上菩提！”

“无上菩提，那是什么？”释厄听闻此言，禁不住想起了师父菩提祖师，难道他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佛法有关系吗？

听到释厄的疑问，金蝉子脸上浮现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小居士口上说不愿加入佛门，心中却对佛法起了兴趣。”

释厄撇了撇嘴，实际他并不是对佛法有兴趣，只是对“菩提”二字有兴趣而已。

“‘菩提’所含深意，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的，倘若小居士日后愿意修行佛法，自然会慢慢领悟。”

“那算了。”释厄坚决地说着，缓缓站起身来，眼光一闪，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有个疑问，不知你能不能替我解答。”

金蝉子笑了笑，同样站起身来，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小居士但说无妨。”

“你们佛门之中，是不是有一人名为‘燃灯古佛’？”

金蝉子忽然一怔，用十分好奇的目光看着释厄，一面问道：“是有，是有，小居士与燃灯古佛有何渊源吗？”

“说有也有，说无也无，我只是好奇，他在佛门中是什么地位，还有，他是否还活着？”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金蝉子，他一对剑眉慢慢皱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佛门弟子不打诳语，你可别想骗我啊。”释厄故意提高嗓门说道，语中似有几分威吓的意思。

金蝉子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张口喃喃说道：“小居士可知道，佛门始祖是谁？”

“你们口中的佛祖不是如来么？他既然是‘祖’，那必定是佛门始祖了。”释厄漫不经心说道，这个答案仿佛是世人皆知的。

金蝉子笑着摇了摇头，“非也。这世上的第一位佛，便是燃灯上古佛，当年太上老君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这个‘佛’便是世间第一佛，也就是燃灯上古佛。”

“原来如此。”释厄点了点头，“你们佛教的祖师爷是燃灯，而点化燃灯的，是太上老君，如此说来，太上老君倒是你们佛教的创始人。”

“也可以这么说。”金蝉子并不否认太上老君是佛教创始人的说法。

释厄接着问道：“既然燃灯是门派创建伊始的佛祖，为何眼下佛教掌门又成了如来？”

“阿弥陀佛。”金蝉子微微垂下了头，“贫僧不敢说谎，其实贫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燃灯上古佛了，他的去向已然成谜，即便是驻守在大雷音寺的佛门弟子，也不知他眼下身在何处。不过佛法中有如此说，那便是三世诸佛，燃灯上古佛为过去佛，释迦牟尼佛为现在佛，而弥勒佛为未来佛。既然燃灯上古佛已成过去，那么再去追寻他，便没有太多的意义，只能说当前之际，如来佛祖比燃灯上古佛更通佛法，更适合统领佛门。”

释厄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过去，现在，未来，完全不解其意，他只听出来一点，便是金蝉子根本不知道燃灯古佛在哪里，也不知道关于燃灯古佛舍利子的事情。

再问下去也是徒劳，看来这个谜题，眼下仍然难以解开。

释厄长长出了口气，这一次，换他主动握了握金蝉子的手，笑着对他说道：“金蝉大师，你是个好和尚，此番多谢你传授我《多心经》，倘若有缘的话，希望咱们后会有期。”

“善哉！善哉！咱们必会再见的。”金蝉子十分激动地说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善哉！”金蝉子笑着点了点头，目送释厄振翅高飞，渐渐离远之后，他才回身走到那棵雪榕之下，盘膝而坐，双掌合十，口中呢喃不止。

一阵阵佛音渐渐弥漫开来，哈克族的亡魂终于得以超度，抛开过去，化作新的生命。

释厄孤独的身影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舍地回了回头，他看到那雪榕树的上方浮起了一些他熟悉的身影，正在对他微笑。

那些笑容像是黑夜中温柔而又明亮的月光。

温柔，是因为他们放下了怨恨，明亮，是因为他们仍保持着对自由的执念。

他们笑着对释厄挥了挥手。

大英雄！再见！

第一卷无上菩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