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腊月,北京城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氛。在一处酒楼的雅间里,一群人正在大声议论着什么。
为首的正是风度翩翩的高要,他举起了桌上的酒盅,仰头就一饮而尽,然后啪一声将这酒盅重重的摔在地上,可怜这只做工精美的白玉酒盅,一下子裂成两半。“这李牧真是欺人太甚!”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他,“对啊,简直就是不要脸!”
原来这些人与李牧约好腊月初一在城西争斗,昨天他们带着四十来号人在那处小树林里喝了一天西北风,别说李牧了,连鬼影子都没见到。有几个身子弱的,回到家就病倒了。他们被李牧放了鸽子,怎能不来气。
有一个尖脸猴腮的少年说道:“要不我们到处散播,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李牧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不可。我问你,李牧是谁的孙子?”高要摆了下手。
满屋人顿时鸦雀无声,如果真那样做,就是在败坏李阁老的名声,真要是惹急了李东阳,这些人全都没好果子吃。
“为何不可?在坐列位被削了面子,不找补回来,那以后文官们还不得骑到我们脖子上?”
“好!但我们不能去皇城根下堵李阁老家的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不信李牧还能永远呆在家里不出来。派几个得力的,给我见天盯着。”高要下定了决心,怎么着也得收拾李牧一顿。在这四九城里面混,怎能如此不讲规矩,约好了打架却不去。
此后李家门口多了几个撵都撵不走的狗皮膏药。尽管高要他们最开始是受人委托,吓唬吓唬李牧,让那小子不敢出门玩。但李牧爽约这件事,算是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严重挑衅他们的威势。甭管前因如何,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去跟人打架?李牧的脑子还没被驴踢。放着美滋滋的小日子不过,给自己找不自在?李牧觉得自己没那么傻,自从那天跟那几个纨绔子弟约好之后,李牧回到家就再也没出过门。谁爱去小树林打架谁去,反正李牧不去。
昨天李牧在家里撸猫,跟妻子打打麻将牌。这时候已经有了麻将,但跟后世的规制稍稍有些不同,李牧很快就适应了。他在家里一整天,玩的不亦乐乎。
这下子李东阳懵了,他本来设计好,让人收拾李牧一顿,好叫他收束心性。没成想李牧根本不在乎名声,直接爽约。
“我听说你与人约架,为何昨日不去?”李东阳在闲暇时问李牧。
“为何要去?跟他们打架,我招的人手肯定比不过他们,既然横竖是输,倒不如不去。反正他们也不敢来家门口闹事,顶多在背后编排我。”李牧将正趴在书堆上睡觉的小雪团抱开,随后翻了起来。
李兆蕃抱过小雪团,抚摸了几下,说:“倒是有点小聪明。可做人最讲诚信,你这般言而无信,将来如何立足?”
“与君子言诚信,与小人动心计。我又不是傻子,他们这些人,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招惹是非,我等读书人跟他们讲什么诚信?”李牧一番话噎得李兆蕃哑口无言。
李兆蕃从袖中悄悄摸出一块半掌宽两尺长的湘妃竹板,递给了李东阳。这老头将这块竹板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好竹子!当戒尺正好。”李东阳一脸严肃地说道。
李牧扭过头来,看着那块斑痕点点的大竹板,右眼皮不听使唤的狂跳。
李东阳算是想明白了,何必去动那些心思。李牧学习不认真,直接打就是了。
有时候简单粗暴的方式最有效果。
晚上,在屋里通明的烛光下,张婉秋在给李牧的左手上药。“你说说你,就不能认真点学习啊?瞧这手被打的,跟猪蹄子一样。”
“疼!疼!轻点!”李牧哀嚎道,今天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竹板,李牧疼的都记不清楚了。
李东阳摸着竹板挺顺手,没忍住就多打了李牧几次,过过瘾。
李牧伏到张婉秋耳边说:“娘子,要不咱们悄悄溜回杭州得了,这京城一点都不好。”李牧被打怕了。
“哼!这京城好得很,为什么要回去?我看你呀,是被阁老的竹板给打破胆子了吧。谁让你不好好努力来着,活该。”张婉秋说着就白了一眼李牧。
“唉!”李牧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这还是亲媳妇吗?
这李老头一整天闲的没事,就盯着他读书。还别说,几通戒尺噼里啪啦打下来,李牧现在是虚心向学乖巧无比。就连以前觉得枯燥乏味的四书五经,现在他都觉得跟救命稻草似的,只要学会了,吃透了,手掌就保住了。
整个大明朝,能让李东阳这样悉心教导的,只有以前他的儿子和还是太子的朱厚照,现在则是这李牧一人。
让李东阳闹心的是,这个孙子竟无半点读书人该有的骨气,像什么仁义礼智信,李牧可以信口就说,但落到实处是不可能的。
“不打不成器啊!”李东阳颠了颠手上那块颇具分量的竹戒尺。
旁边正在写字的李牧,立马打了个冷颤,这些天来他实在是被打怕了。心里总是在盘算着怎么脱离苦海。
李东阳毕竟是上了年纪,精力不是很旺盛,所以后来开始让继子李兆蕃来管教李牧。李兆蕃就更不客气了,对这突然蹦出来的外来户相当“关照”。
夜色再次覆拢大地,京城的富户人家全都燃起了灯。
杨府之内,杨廷和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刚回到家里,就被儿子杨慎找到了。
杨慎屏退左右仆人,小声说道:“父亲,李阁老最近新收了一孙子,甚是喜爱,正在悉心教导。逢此年节,是否应送礼一二,略表心意?”他在说送礼二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杨廷和一听就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直接义正辞严的说道:“确实该表一表心意。这样,你明日代我亲自登门拜访,咱杨家不能差了礼数。其余的就别多想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杨慎听后,有些不满,“父亲!就怕那些李党以后朝秦暮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