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将摆着的茶碗都震起来一些,“混账!怎可只想这些争斗之事?李阁老立朝数十年,功业自在人心。那李牧虽是聪慧,可现在才几岁?等他成气候,怕是最起码要十几年。十几年你还让人忘不掉李阁老,这状元的功名就白得了。以你的格局,当是家国天下,而非一十岁的黄口小儿。其身正,不令而行。我杨家方今正当起势,万不可被这些想法脏了声名。”
“儿子知错了。”杨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马道歉。
“罢了,你明日不用去李府。腊八节宫里会在午门赐宴,我亲自给这小儿送点礼。也算是咱杨家对李阁老表一下心意。只要我等做好模范,何愁这天下风气不正?”杨廷和捋着胡子说道。
此时的大明朝,文官们还没经历十几年后嘉靖皇帝的那一顿廷杖,所以还是非常重风骨的。
杨廷和顿了下,继续说道:“近日礼部尚书杨一清联合几人,拟参奏巡按云南御史张璞。这朝堂上又是一通风雨啊。”
父子二人讨论起了朝堂上的事务,李牧还不值得他们去浪费心思。
尽管没被大人物惦记上,可李牧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最近几天,李老头仿佛突然转了性,不再打李牧的手掌,改打屁股了。
“让你分心!圣人的书有那么让人厌恶吗?”李东阳一戒尺落在了李牧的屁股上,紧接着就是李牧的一声哀嚎。
其实打的并不痛,挨了一次打之后,李牧悄悄地在屁股上塞了一个小垫子,但无论如何,叫唤两声卖卖惨,该装的样子是不能少的。
“爷爷,为什么不打我的手心了?”李牧终于鼓起了勇气去问这个他琢磨了半天的问题。
李东阳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过几日便是腊八,宫里要在午门赐宴,到时候我准备带你前去见识见识。你伸出猪蹄子来让人见到,我这脸面也挂落不住。”
“啊?那岂不是可以见到皇上?”李牧心里很是兴奋,来到这大明朝,终于可以见一见皇帝了。
“托我的福,你可以在大殿里见一见太后和万岁。还愣着做什么?是不是打得不够疼?”
李东阳刚说完,李牧就赶紧拿起书,认认真真的学了起来。
不久之后,一个小厮跑来说:“老爷,少爷订做的衣服送来了。”
起初李东阳特别反感李牧乱花银子,但转念一想,快过年了,府上换身新衣服也没什么不好。就勉强压制住了拿戒尺的冲动。
全府上下,都换上了李牧花钱置办的新衣裳,一时间所有人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少爷有了新看法。小少爷对待下人真的太好了。
腊月初五,李东阳被太后召去,李牧终于又有了休息的时间。
“娘子,你怎么给小雪团栓了根绳子?”李牧看到张婉秋怀中抱着的小白猫,有些疑惑。
“唉,这猫儿呀,最近发了情,总想着往外跑。我怕它跑丢了,不得已才栓了根绳子。”张婉秋将小雪团递给了李牧。
小雪团在李牧的怀中乖巧的叫了一声,“娘子,这不好好的嘛,你看它多乖啊。这绳子就撤了吧。”李牧说着就悄悄地用手摸到了绳上的那个活结,用手一拉,将绳子拽掉了。
绳子刚离开小雪团的脖颈,它就兴奋地喵了一声,然后一下子从李牧的怀里跳了下去,化作一道白影窜出了门。
“李牧!谁让你把绳子解开的!还愣着干嘛?追啊!”张婉秋怒视着李牧,“我告诉你,今晚小雪团回不来,你也别进家门!”
李牧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家门,他正了正头顶的帽子,“我怎么娶了这么个母老虎?不行,得赶紧长大,将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说归说,李牧还是沿着胡同追向远处的小雪团。
小雪团带着李牧,来到了大街上,然后一路向北。
“我跟上去,你们快去报信,这龟孙子出来了!”李府门口的几个狗皮膏药般的小厮跑着去报信了。
李牧并没有在意这几个人,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把小雪团逮回家,给娘子交差。
“小雪团,你站住,我保证不打你。”李牧累得气喘吁吁,偏偏追不上这白毛小畜生。小雪团回头看了看李牧,本想着往回跑,可一见到李牧那高扬起来的手,以为要打它,犹豫了下就又继续向前跑。
建平伯的儿子高要,正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附近的一家酒楼吃喝,听到下人前来报信,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鱼贯而出。一路上鸡飞狗跳,吓得行人赶紧躲开让道。
跑着跑着就来到了西安门大街,这里是连接皇城和阜成门的要道。终于,小雪团也跑累了,被满身大汗的李牧捉住。
远处,一个穿着红色棉甲的军官,带着五六名随从,全都骑着高头大马。看到了李牧之后,饶有兴致的看着。
“哈哈,看你往哪里跑。”李牧开心的将小雪团抱住,蹲在那里亲昵的摸了摸,又贴在脸颊上蹭一蹭,很是高兴。这下子回家有交代了。
李牧刚一转身,就看见一群人围了上来。
“哈哈,看你往哪里跑!”高要说出了和李牧刚才一样的话。
“你,你是?”李牧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他瞧着眼前的人面熟,可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高要走到李牧近前,居高临下看着李牧,“呦,贵人多忘事啊。那我就来提点提点你,前几天约好在城西树林干仗,你为何不去?”
“啊?我,我那天有点事,忘了。”李牧这才想起来,原来这就是当时被自己放鸽子的那位。他立即心虚了起来,生怕被这群纨绔子弟揍一顿。
李牧瞥了一眼旁边的皇城城墙,勉强壮着胆子说:“此乃皇城脚下,你们不能打我!”
“忘了?”高要一把揪住李牧的衣服,“你知不知道哥几个在那里等了你一整天,几个兄弟都着了风寒。今儿咱们就好好算一算这笔账。皇城脚下又如何?”
远处骑着马的那一群人中,有一个小声对那名穿着红色棉甲的将军说道:“万岁爷,要不要拦着?”
这名穿着红色棉甲,将军装束的,正是正德皇帝朱厚照,他刚从城外撒欢回来,好巧不巧的碰到了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