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局长在正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小伙子，你的工作是不错，可群众基础不是很好。”

“我，我想请您……”见欧局长早就掌握了情况，范秋生开始紧张起来，觉得希望不大了，说起话来舌头根本不停使唤。结巴了好久，他想起欧局长的脚好像有点问题，忙说，“您的脚怎么啦？”

“哦，明天端午节了，去乡下看望看望老教师，一不小心，滑了一脚，把脚扭伤了。”欧局觉得自己的脚有点痛，弯下腰揉了几揉。

“您真体察下情！”范秋生由衷地夸了一句。

可能是觉得这句话很受用，欧局长又把话题转到了刚才聊的话题，说：“小范啊，以后要多注意群众基础，下面的人推你，你自然有机会，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也可以考虑考虑，郎县的教育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人才走上行政岗位。”

听到这样的夸奖，范秋生只差没哭了，激动地说：“局、局长，您太夸奖了，您太夸奖了。”

范秋生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塑料袋，攥在手里，可不好怎么对欧局长说。自己这样送过去，要是他拒绝了，事情不就完了。是不是像戴立志那样，也把塑料袋放到沙发上算了。可转而一想，要是戴立志送的钱少些，自己送的钱多些，欧局长分不出哪个是谁送的，岂不更惨。

想到这，范秋生不由紧张起来，话也说不出口。

见范秋生一直不说话，这样干坐着也没意思，欧局长站起身来。

坏事了，欧局长想睡觉了，怎么办？

“小范，你先坐会，我的脚很痛，得去泡个脚，舒服舒服一下。”说完，欧局长真离开沙发，向门口走去。

脚痛，怎么不去医院，而是去泡脚？范秋生不解，怔怔地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麻将桌那边。

梅姑好像有第三只眼，两只眼盯在麻将桌上，第三只眼盯在范秋生这边，知道事情在怎样进展，哪个时候自己得出来说说话。果然，当范秋生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梅姑马上有心灵感应，提醒说：“秋生呀，局长脚痛，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好，你陪局长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嗯！范秋生应了一声，急忙把塑料袋塞回裤兜，跟着欧局长出了别墅的大门。

大街上不是很亮，林立两旁的休闲场所，因彩灯的映照分外迷人。

车是欧局长自己驾驶，脚痛似乎没有影响他的正常操作，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很有流水线的感觉。

范秋生坐在后排，一路上，他一直琢磨着自己可不可以跟着局长进洗脚楼。毕竟，人家是一局之长，自己是什么角色，灌丛下的一只小蚂蚁，人家轻轻一抬脚，就可以把自己踩死无数次。

小车的速度开始减慢，应该是快要停来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还不做出决断，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艰难。自己不是局长亲近的人，他去泡脚属于他的私生活，还是不跟去为好。

在停车的那一刹那，范秋生终于做出决定。他鼓起勇气，从后座探过身去，把塑料袋放到副驾驶座位上，说：“局长，我给您带了点家乡特产，请您笑纳。”说完，他不等局长表态，拉开车门，急匆匆大步朝前走了。

“哎，小范……”后面传来欧局长的喊声，不过，他并没有追上来。

终于，范秋生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那辆黑色的小车已不见踪影，大街上一片死寂，除了瞅瞅的虫鸣，没有其它声响。

礼也送了，局长也表了态，升职的事应该没了问题。想到这，范秋生一阵兴奋。

易歌现在没上班，呆在家里，有老娘照顾，范秋生很放心。想到明天是一二节课，高考在即，他不想耽搁学生的课，便拦了一辆的士，直接回了学校。

返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凌晨一点。校园里静悄悄的，昏暗的路灯光一闪一闪的，不时传来虫鸣。

范秋生回到住处，搞好洗漱，正要睡觉，却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见是江尚，他笑了笑，说：“尚哥，这么晚了，还来串门？”

江尚说：“范主任，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忙什么事？”

范秋生怔了一下，说：“备课、上课，吃饭、睡觉，就忙这些事啊。”

江尚说：“那不可能，这几个晚上，我敲了好几次门，你屋里没人。”

前天晚上我回新外滩了，昨天晚上我去余校长家了，今天晚上我去欧局长家了，确实有三个晚上找不到人。范秋生当然不能这么解释，也不能不解释，便说：“尚哥，你查我岗？”

江尚说：“查你岗，我哪敢啊。想和你唠嗑唠嗑，找不到人，我失望呢。”

范秋生说：“唠嗑？好啊，进屋坐啊。”

“太晚了，不耽搁你睡觉。”江尚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说：“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得表示表示吧！”说完，他把袋子塞到范秋生手上，转身就走。他的动作太快，范秋生想要退回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在评职称这事上，范秋生确实帮了不少忙。江尚是体育老师，没教案，没班主任工作经历，所有这方面的资料，都是范秋生帮他抄写的。说实在的，他是真心想帮他，让他顺顺利利评了中一，很体面地退休，没想过要他什么感谢。

范秋生关上门，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没想到里面是一套婴儿穿的秋装，浅绿色的，很漂亮。这个江尚，怎么送这样的礼物？他怎么知道我和易歌的事的？他送这样的礼物，是什么意思？要是受了衣服，岂不是承认自己有小孩？想到这，范秋生惊了一跳，急忙把衣服塞进袋子。

刚拉开门，他又想到，要是现在把东西退回去，江尚叫嚷一番，岂不会让更多的同事知道这回事。算了，受了礼物，只有江尚一个人知道，不受礼物，反而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这样想着，范秋生又退回房间，“砰”地关闭了防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