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秋生当然能听出龙局长的言外之意，讪讪地说：“确实，确实，龙局长是我们八中的高材生，可得多多支持母校的建设。”

龙局长连连摇手，说：“这个就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贺师傅，把匾额搬下来。”

贺师傅答应一声，从尾箱搬下一块匾额。这块匾额，是用胶木板做的，显得很不上档次。范秋生急忙过去，接过贺师傅手中的匾额，将其放在堂屋里的大桌子上。

王所长掏出一个红包，交给范父，说：“老领导，这是组织上给您的慰问金，您收下。”

范父说：“谢谢组织的关心，谢谢组织的关心。”

龙局长站在坪里，看了一下范家老屋。老范好歹工作了30多年，近十年的所长，怎么家里还是这个样子？他感叹了一番，跟着范父，进了厅房。这个厅房，既是吃饭的地方，也是来客休息的地方。因为是土砖屋，显得潮湿。不过，里面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12点整，中餐准时开始。餐桌上摆满了菜，红烧鱼，糖醋排骨，辣椒炒肉，板栗炖肚片……看着如此丰盛的菜，龙局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喉咙。虽然，他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可味道还是农家菜地道。

范秋生拿着酒壶，灌了满满一壶米酒，估计有三斤。

摆了五个酒杯，范秋生正要倒酒。范父叫住他，说：“今天不喝这个。”说完，他起身，从卧室里拎出两瓶酒。

这是两瓶茅台酒，53°酱香型年份酒，基酒时间估计不低于15年，两瓶的价钱加起来不会少于一万二。龙局长惊了一跳，忙说：“范老，喝这样高级的酒，使不得，使不得。”

龙局长的话音还没落，范父已经开了一瓶，说：“酒是来喝的，什么高档不高档，你们是贵客，什么高档酒都该喝。秋生，倒酒。”

范秋生嗯了一声，起身给龙局长倒酒。

龙局长急忙推辞，说：“范老师，先给范老倒酒。”

“我啊，还是喝米酒习惯。”范父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范秋生再次给龙局长倒酒，这次，龙局长没有拒绝了。一瓶酒，四个人，刚好四杯，每人二两五。

“嘟嘟嘟——”范秋生正要邀请龙局长他们举杯喝酒，忽地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还有人为老父亲致敬？范秋生说：“大哥，你敬龙局长、王所长的酒，我去招呼。”说完，他离开餐桌，走到外面，不由怔住了。

老屋前坪，一辆红色迈腾停在那里，很是耀眼。

易厉害拉开车门，下了车。

驾驶室的玻璃放下，唐金花探出头，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范老师，不欢迎？”

“欢、欢迎，欢、欢迎。”范秋生结巴着，“唐、唐科长，你怎、怎么来了？”

唐科长，她不是姓杨吗？易厉害吃了一惊

唐金花推开车门，款款地下了车。她烫着小波头，穿着浅绿色夏装，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皮凉鞋，显得很有女人味。

范秋生把唐金花、易厉害让进厅堂，范母早已起身，拿了两把椅子，放在桌角处，还添了两套碗筷，两个酒杯。

大哥起身，邀请两位新来的客人落座，他和范秋生坐桌角处的椅子。范秋生开了第二瓶茅台酒，给唐金花、易厉害也满了一杯。

唐金花主动端起酒杯，说：“老爷子，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请自来，向您致敬来了，请你干一杯。”说完，她喝了一大口。

“这个，不敢当不敢当。”范父喝了一口酒，“这位姑娘，你是哪里人？”

唐金花说：“我是范老师的同事，姓唐。”

她是姐夫的同事，不姓杨，姓唐，原来是我听错了！易厉害松了口气，也端起酒杯，作势要敬范父的酒。

“厉害，等下你要帮唐科长驾车，不能喝酒。”范秋生急忙阻止。

唐金花说：“易老板，不好意思，我已经开喝了，等下是得请你代驾。”

桌子又没有茶，又不能敬酒，我说什么好？情急之下，易厉害只得说：“范伯伯，我就以空气代酒，向您致敬。”

这话太滑稽了，餐桌上的人不由笑了起来。

范父也喝了一口，说：“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哟？”

易厉害说：“我、我是范老师学生。”

唐金花说：“易老板，你是范老师学生，刚才怎么喊老爷子的？你得喊爷爷，范老师，是吗？”

范秋生支吾着说：“这个嘛，随便喊，随便喊。龙局长、王所长，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我们喝酒，我们喝酒。”说完，他朝龙局长、完所长端起了酒杯。

龙局长端起酒杯，回应说：“好，邀请唐科长扎鸟。”

唐金花没有拒绝，爽快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等大伙喝完酒，她放下酒杯，对范母说：“范伯母，老爷子退休了，您也歇歇气，多走动走动。您和老爷子想去哪里，告诉我一声，我立马送您们去。”

范母听了，很是高兴，说：“唐姑娘，谢谢你，谢谢你。”

唐金花又朝龙局长、王所长说：“龙局，王所，你们两位领导是楷模，是尊敬老领导的楷模，我敬两位领导一杯。”这次，她主动发出了邀请。

女人邀请喝酒，男人怎能拒绝？龙局长、王所长对视了一眼，也爽快地应和，喝了一大口。

王所长说：“唐科长能文能武，业务能力强，喝酒不让须眉，前途无量，王所，我得好好学习。”说完，他端起酒杯，单挑唐金花。

唐金花又没有拒绝，爽快地应和着喝了一大口，说：“王所长，我和你同样通过选拔考试，我只是一个科室的科长，你是一个部门一把手，谁前途无量了？你这话错了，该罚！龙局长，你说是不是？”

这是找理由喝酒，怎么能说“不是”？可说“是”，又贬低了唐金花。范秋生听了，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可是，龙局长并不，他稍作沉吟，说：“唐科长和王所长都是部门负责人，不分上下，应该是旗鼓相当。所以呢，这杯酒，我认为不是罚酒，而是你们两个相互敬酒。”

这话说得恰如其分，很是中听。

“成！”王海山、唐金花很配合，将酒杯一碰，各自喝了一大口。

女人一般不喝酒，女人喝酒不一般。在唐金花的调动下，龙丰明、王海山很是豪爽，一杯接一杯地喝。作为主人，范秋生兄弟也得陪着。没过多久，两瓶年份茅台见底。

茅台酒没了，他们又换上米酒，继续喝。

直到喝完那壶三斤装的米酒，龙丰明他们才作罢。告辞的时候，他拉着范父的手，说：“老领导，你打的报告，局里面认真研究了，决定你作为我们系统人选，向县政府推荐，退休后享受正科级干部待遇。”

乡镇国土所所长是正股级，介于副科级和科员之间的级别。也就是说，范父当过乡国土所所长，但级别连副科级都不是。级别影响工资，为了激励那些长期工作在乡镇一线的干部，朗县县政府下文，要各个系统遴选出一批贡献突出的老干部，退休后享受高一个级别的对于，即副科级干部退休后享受正科级干部待遇，正科级干部退休后享受副处级干部待遇。

年初，范秋生代父亲写了一个报告，向国土局提出了申请。

听到这个消息，范父激动地说：“谢谢组织的关心，谢谢龙局长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