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天刚刚露出鱼肚白，范秋生已经出了新外滩。昨晚上，他去了铜钱巷25号。可是，别墅里没灯。一直等到11点，他还是没见里面亮灯。想到事情紧急，他决定早上来。

因为太早，大街上空荡荡的，少有人走。公交车还没上班，步行去铜钱巷，估计有三四里路，至少半个小时。为了赶时间，范秋生只得多花几块钱，打的去铜钱巷。

赶到目的地后，范秋生看了下手机。时间不到五点半，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这个时候去敲门，太早了吧。范秋生琢磨着，决定再等十五分钟。大清早地，站在人家门口，影响肯定不好。范秋生没有原地等候，像晨练的人一样，开始散步。不过，他走得很慢。

前行七分钟，范秋生转身，沿路返回。两个七分钟，加起来就是十四分钟。

可以敲门了！范秋生深呼了一口气，抬起脚步，朝25号别墅楼走去。

可是，25号别墅楼前，已经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叫黎雪风，是范秋生老家芙蓉中学的老师。前年中考，范秋生是去芙蓉中学当保密员，和他搭档的正是黎雪风。

黎雪风毕业于师大生物系，因为当时高考不要考生物，高中不需要生物老师，他被分配到了芙蓉中学，教英语，还教地理。这一教，他就在那里教了八年。

芙蓉中学地处山区，黎雪风个子又小，相貌一般，家庭条件更是一般。八年了，职称没评，女朋友没找到。范秋生给他介绍过，可人家瞅不起，见一面就没下文了。

这几年，高中大肆扩招，急需老师，生物老师更是紧缺。可是，作为师大生物系的高材生，黎雪风就是进不了高中。他来到25号，应该是找到了窍门。

范秋生一阵酸楚，收住脚步，慢慢地退到临栋别墅的一侧，一边假装晨练，一边偷偷观察。

黎雪风敲了敲门，开始等待。过了一会，他并没有走向侧门，而是依然在等待。

按道理，他应该去侧门啊？瞅着黎雪风，范秋生一阵狐疑。

过了一会，大门居然半开，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红色短裤的男人。这个男人，应该是阳扒皮。

黎雪风居然从正门闪了进去，随即大门关闭。

等下，我得像他一样闪进去，进行龌龊的交易！范秋生一阵难受，真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另外一个更为强烈的想法又将他的脚步生生拉住，不让他挪动半步。

黎雪风没有走侧门，他是不是已经来过？肯定来过，而且是和我一样，因为封的红包太小，阳扒皮拒收。为了能调入高中，他第二次来到这里。高中一般地处集镇，条件好一些，高中老师地位也高一点。但愿这次他能顺利调入高中，解决职称问题，解决对象问题。

范秋生一边瞅着，一边替黎雪风想着。

十分钟后，大门又半开。黎雪风闪了出来，脸上似乎带着笑意。不时，他举着双手，挥舞着。

范秋生知道，这是黎雪风兴奋的表现。看来，他达到了目的。

范秋生没有急着过去，又等了十分钟，他才停止晨练，走到25号别墅的大门前，敲响了防盗门。

这次，墙壁上的喇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防盗门便半开了。站在门后的，依然是穿着红色短裤的阳扒皮。

“你这个死鬼，怎么不换个时间，害得我睡不好觉！”卧室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是骂我，还是骂阳书计？范秋生一阵尴尬，他咽了咽喉咙，说：“阳、阳书计，不、不好意思，打扰您睡觉了。”

阳旭西一脸热情，说：“冒得事，冒得事，你有么子事？”

“冒得么子事，冒得么子事，就是来问候下您！”说完，范秋生拿出早就备好的大信封，放在旁边的鞋架上。然后，他转身就走。范秋生担心阳书计像上次那样，硬要退还。

出门之后，范秋生并没有听到任何话，只听到砰地一声，防盗门关闭了。走到路口，他才停止脚步，回头看了看铜钱巷。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别墅屋顶上的琉璃瓦返照着阳光，闪闪发光，很是亮堂。

“嘟嘟嘟——”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响起，把范秋生惊了一跳，他急忙闪到路旁。

一辆垃圾车冒着浓烟，从一旁呜呜开过，留下一股刺鼻的臭味，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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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完高三旅游，范秋生便去了红霞大山，陪易歌母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好不惬意。

8月14日上午，范秋生收到一条短信，短信上说：

**郎县教育系统校级领导干部拟任公示**

——（第3号）——

经研究，决定拟提拔任用范秋生等12位同志（名单附后）担任校级副职领导，现予以公示，征求广大干部、群众的意见。现就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1、反映问题的方式。在公示期内，任何单位和个人均可以通过来信、来电、来访的形式，向县教育局党委反映公示对象存在的问题。以单位名义反映问题的应加盖公章，以个人名义反映问题的提倡署报本人真实姓名。

2、要求。反映问题要本着对教育事业高度负责的态度，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反对借机诽谤诬告。

3、公示时间。从8月15日起到19日止，共5天。

这条短信是阳旭西发来的，应该不会假。范秋生抑制不住兴奋，拥着易歌母子，又是亲又是吻。

等他平静下来，易歌说：“秋生，和你商量个事？”

范秋生说：“你说你说，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帮你摘下来。”

“没那么难。”易歌说，“今天是几号？”

范秋生说：“8月14号。”

易歌说：“吵吵是哪个时候生的？”

范秋生说：“6月15日啊。”

易歌说：“7月15日，按道理是要给吵吵做满月酒的，你不同意。当时你忙，我就没坚持了。现在你有时间，又有喜事，给吵吵补做满月酒，好吗？”

易歌不提，范秋生还真忘了这事。

吵吵的降临，给我带来了鸿运，是得补办一下满月酒，遂了易歌的意，让我的鸿运更旺一点，职升得更快更高一点。想到这，范秋生说：“要得要得，明天15，给吵吵补办满月酒，顺便给他取个大名。”

“哦，宝贝，爸爸同意了，要给你办满月酒啰。”易歌亲了吵吵一口，“那在哪儿办呢？”

范秋生说：“回老家不方便，还是把爸爸妈妈接来，就近找家饭店，摆一桌吃个饭，乐呵乐呵一下。”

易歌担心地说：“别去镇上了，就在王娭毑家办一桌，免得惹上是非。”

在王娭毑家办，条件是差了点，可安全。去镇上办，条件是好些，可有潜在的危险。思量再三，范秋生决定还是在王娭毑家办。

商定之后，易歌给弟弟去电话，要他明天租辆车，载着范父范母来红霞大山，给吵吵办满月酒。

第二天上午，范秋生早早地去了集镇，买了鸡鸭之类的菜。返回后，他就在厨房准备。

王娭毑一边摘菜，一边说：“范老板，你这么能干，她们母子跟着你享福呢。”

范秋生说：“这段时间我休息，我得好好表现。一上班，我就没时间了，还得您照顾呢。孩子长大了，肯定记得您的恩。”

王娭毑说：“快莫各样讲，快莫各样讲。”

大约11点30分，易厉害他们来了。

一见面，范母自然孙儿长孙儿短的，唠叨个不停。未了，她又拿出一个红包，塞到易歌手里。范父虽然没有那么激动，喜悦之情也是溢于言表。毕竟，这是他们范家的骨肉。

吃饭的时候，范秋生说：“爸，你给吵吵取个大名吧。”

范父说：“这个不用我取了，他太爷爷早就想好，叫安安。”

吵吵的太爷爷，就是范秋生的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念叨，说范家人没有当官的命，不要去求什么闻达富贵，平平安安顺顺意意就好。大哥的儿子，也就是头一个重孙范平平，就是太爷爷取的。

大毛、小毛出生的时候，太爷爷已经不在了，范父也照他的想法，取名为顺顺、意意。吵吵是第四个重孙，自然是叫安安。

男孩子平平安安，女孩子顺顺意意，连起来读还是蛮吉祥的。这么想着，范秋生觉得好，易歌也觉得好。

临走的时候，范母红着眼睛，说：“秋生，哪个时候带吵吵回老家，拜拜祖宗？”

范秋生说：“等吵吵满了周岁，就带回郎县，找个地方住下。到时候，你想哪个时候来看，就哪个时候来看。”

听到这样的话，范母的心才安了一点。

送走范母他们，范秋生说了一声走啰，抱着吵吵，准备回王娭毑家。刚走几步，他感觉有手机打进来，便要易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是余校长的，他还没给我道喜，肯定是给我道喜的。范秋生把孩子抱给易歌，接过手机，摁下接听键，说：“校长，您那嘎好——”

“秋生啊，你在哪？”余义进话语亲切。

范秋生说：“我在老家，校长。”

余义进说：“你马上回学校，局里来人了，三点钟的时候找你面谈。”

肯定是任命前的考察谈话！

范秋生一阵兴奋，说：“好的，谢谢校长，谢谢校长，我马上动身。”

考察谈话，只是一道程序而已，我的副校长一职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余校长怎么不向我祝贺呢？挂断手机，范秋生有点纳闷。手机里不好多说，肯定是想当面向我祝贺！

范秋生叮嘱易歌几句，转过身，大踏步朝车站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