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秋生进了病房。
病床上,易歌孤零零地躺着。见范秋生进来,她汪出了泪水,一副悲戚样子。
范秋生一阵心痛,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说:“亲爱的,我在这里,没事的,没事的。”
“我想安安了,我得找安安去。”说完,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是,伤口异常疼痛,让她无法坐起来。
范秋生说:“安安在哪里,我把他接过来。”
易歌摇了摇头,痛苦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来的计生干部,有一个叫贺计飞的,是青山镇计生办主任。”
这个人,范秋生并不认识,自然没有联系方式。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唐金花的手机,说:“唐科长,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金花说:“什么事,我不明白。”
范秋生说:“强行结扎易歌。”
唐金花说:“范主任,这是我们计生干部的本职工作,就像老师要教学生,医生要治病人。易歌违反了计生政策,我们不履行职责,就是失职,就会丢掉饭碗。”
贺计飞是计生干部,搞计生工作,确实是她的本职工作。范秋生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儿子呢?”
唐金花说:“这个事情不是我办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稍等一下,我问下情况,再给你回电话。”
挂断手机,范秋生焦急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唐金花打来电话,说:“贺主任说,因为易歌刚做完手术,不方便照顾孩子,计生办特意请了一个保姆,专门照顾你儿子。你放心,你儿子好好的。”
听起来,她们的安排还算人道。范秋生平缓了一下情绪,说:“谢谢你,我要抱回儿子。”
唐金花说:“贺主任说,带三万块钱罚款,去青山镇计生办。”
照顾孩子是假,索要罚款是真!范秋生一下子明白了贺计飞的意图。租房子,易歌住院,还有王娭毑那里,前前后后,范秋生用了两三万,手头已经没钱了。三万块钱,他得去借。转而一想,如果交了罚款,就没什么纠纷,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也可以。于是,他咬了咬牙,说:“成,我就回朗县。”
挂断手机,易歌一把抓住范秋生的手,说:“秋生,你马上给厉害打电话,要他还钱。”
把易厉害的两万拿来,再去借一万,就没那么难了。可是,易厉害刚搞了装修,还没赚几个钱,现在要他还钱,不是为难他吗?想到这,范秋生说:“现在要厉害还钱,那是逼他,还是想别的法子。”
易歌急切地说:“有法子想吗?”
范秋生说:“找大哥大嫂借。”
找大哥大嫂借,确实是个好法子。范秋生当即拨通大哥的手机,告知情况。
大哥只有一个儿子,在一中读高二,暂时没什么负担。只是一下子要拿这么钱,他做不了主,得和大嫂商量。在钱的方面,大嫂还是看得很重的。也怪不得,大嫂那边姐妹多,家境不好。和大哥结婚后,两个人长期在外面打工,赚着辛苦钱。
过了一会,大哥回电话,说他马上去银行,要范秋生把银行卡号发给他。
血,就是浓于水!
办妥这事,范秋生起身,准备回朗县。
易歌扯住他的手,说要一起回去。
这个样子,能出院吗?范秋生安慰说:“易歌,你好好住院,我去交了罚款,马上把安安接到你身边来。”
易歌说:“那得多久啊?”
范秋生说:“今天办好手续,明天就可以来了。”
易歌说:“我一个小时都等不了,还得明天?那不行。”
范秋生说:“好,今天办好手续,我马上租车过来。”
听到这,易歌才露出笑意,松开手,让范秋生离去。
大约四点左右,范秋生终于赶到了青山镇。一下的士,他就直奔银行,取了三万块钱。然后,他揣着钱,步行到了镇计生办。
问清楚情况,工作人员将范秋生带到二楼的主任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半开着,里面传来哀求声。
工作人员急忙停住脚步,示意范秋生站在那儿等。
透过半开的门,范秋生使劲瞅了瞅。
里面,有个妇女,站在办公桌前,正在哀求。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烫着大波头,容貌俊俏,应该就是贺计飞。
“贺主任,八千块钱太多了,我交不起。”
“你是三孩了,本来要罚两万的,现在只罚你八千,你还不知足?”
“范主任,我真交不起,求您高抬贵手,还减一点。”
“连八千块钱都交不起,还生什么三孩?你这是害人害己,还害了孩子。”
“范主任,我给您跪下了!”说完,妇女扑通一声,跪在办公桌前。
贺计飞一阵恼怒,指着妇女,气哄哄地说:“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小张,小张——”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听见了,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贺计飞说:“小张,她威胁我,快,把她弄出去。”
“你不答应我,我、我就死给你们看!”猛地,妇女站起身,扑到窗户前。
从二楼跳下去,虽然不会出人命,可也会断胳膊折腿的。贺计飞惊得花容失色,急忙说:“好好好,减一千,减一千。”
妇女说:“五千,我只凑了五千。”
贺计飞咽了咽喉咙,说:“五千就五千,小张,你带她去财会室,就说是我讲的,交五千。然后,你带她去抱孩子。”
妇女听了,一阵高兴,千恩万谢地出了办公室。
终于没人了!
范秋生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贺主任靠着椅子,闭着眼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瞅着范秋生,说:“快下班了,今天不办了。”
范秋生说:“贺主任,我不讨价还价,三万,一分不少。”说完,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放到办公桌上。
贺计飞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大信封。然后,她坐直身子,拿起大信封,看了看里面,又掂了掂,感觉里面的钱和对方讲的差不多,便说:“你叫什么名字?具体是什么情况?”
范秋生说:“我家范秋生,是郎县八中的老师,我和易歌都离婚了,她的孩子判给了她,我的双胞胎孩子判给了前妻,我们两个生活在一起,两个月前生了一个孩子。我爱人刚做了结扎,还在住院,我是来交罚款的。”
贺计飞一边听,一边点头,说:“范老师,你的情况我听说了。这个嘛,情况有点特殊,还得研究研究。”
范秋生说:“唐科长说,交了罚款,就可以抱回孩子。”
贺计会说:“罚款是肯定要交的……”
“哇——哇哇——哇哇哇——”外面传来小孩的哭声。
一短,两长,再是三长,这不是安安的哭声吗?范秋生心头就是一揪,急忙跑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