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手机电源,易歌挣扎着起床,偷偷摸摸出了医院。她打了个的士,直奔青山镇计生办。安安是贺计飞抱走的,她就找贺计飞要孩子。
颠簸了个多小时,上午10点左右,易歌终于赶到了青山镇计生办,闯入了计生办主任办公室。
一抬头,看到一个面容惨白的女人站在面前,贺计飞惊了一跳。看清楚是谁后,她冷冷地说:“易歌,你不在医院住院,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抱我的孩子。”易歌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下腹痛得厉害,她不由得伸出手,撑着一旁的椅子,以免跌倒。
贺计飞说:“易医生,你这是犯糊涂。上级领导作了决定,能随便改变?好好配合工作,争取早日让范秋生回单位工作。”
易歌说:“这不关他的事。”
贺计飞说:“怎么不关他的事?没有他,哪会有孩子,哪会违反计生政策。易歌,我们对你,对范秋生已经够宽大的,不要得寸进尺,知法犯法。”
易歌说:“你们罚我钱,我没意见,你们结扎我,我没意见。这是规定,我不怨你们,也不恨你们。可是,你们要没收我的儿子,这是哪门子规定,你拿出来看看,你拿出来看看。”
这个确实没有文字规定,贺计飞一时语塞,不好说什么。她停顿了一下,支吾着说:“相关文件,范秋生已经学习了,你问他去。”
易歌说:“我不问他,我现在就要看。如果真有这样的文件,我就不找你们,我去找上级领导。”
贺计飞说:“你找谁都没有用,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政策,谁违反了都要受到处罚。易歌,我坦白告诉你,因为你和范秋生的事,已经打破了青山镇计生政策的缺口,我们计生办被一票否决,年度评优没希望了。这个事情要是再处理不好,全镇的工作也会被一票否决,书计、镇长都会受到处理。”
易歌激动起来,说:“贺主任,求求你,你就担待担待,让我抱回孩子,我会感激您一辈子的。”
贺计飞冷冷地说:“我依法依规办事,不需要你的感激。”说完,她准备出办公室。
易歌快走几步,横在她的前面,说:“贺主任,你不许走,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让开——”见她敢拦自己,贺计飞一时火气,将易歌就是一推。
易歌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趁这个机会,贺计飞避开她,朝门外走去。
易歌还没站稳,见贺计飞想走,急忙往前面一扑,顺手揪住贺计飞的衣服。
“呲——”地一声,贺计飞的衣服被撕裂。因为惯性,易歌朝前一扑,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贺计飞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忽地,她感觉不对。扭头一看,见易歌在地板上抽搐,下身全部是血。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贺计飞慌了,急忙大声喊了起来。
听到喊声,有工作人员过来。见易歌躺在地上,全身抽搐,下身全是血,都紧张地看着贺计飞。
贺计飞连连摇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跌倒的,是她自己跌倒的。”
有工作人员说:“会出人命的,快打120,快打120。”
贺计飞醒悟过来,急忙拨打120。
很快,镇医院的急救车来了。几个医生下车,检查了一下,说:“病人情况严重,我们医院条件不行,得马上送人民医院。”
听到这话,贺计飞又急又气,说:“快,快送人民医院。”
医生说:“你们谁去?”
工作人员相互看了看,谁也不表态。这样的事,谁去谁惹上麻烦。贺计飞皱了皱眉,只得说:“我去,我去。”
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易歌,将她抬到急救车上,插上氧气管,输上液。然后,司机发动车子,朝县城赶去。
贺计飞带着两个计生干部,坐着计生办的专车,跟在后面。半路上,她感觉情况不妙,急忙向唐金花作了汇报。
唐金花安慰说:“贺主任,不要乱了方寸。当务之急,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易歌,千万不能弄出人命。”
贺计飞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唐金花说:“医院方面,我会马上联系的,你放心。”
贺计飞说:“好的,好的,给唐科长添麻烦了。”
唐金花说:“贺主任,这事不能怪你,你不要怕。万一出了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
贺计飞说:“好的,好的。”
挂断手机,贺计飞目眩了好久。
不到一个小时,救护车就开进了人民医院的急诊大楼,停在前坪。两个护工马上过来,协助着将易歌抬进急救一室。
因为事先进行了协商,又是计生局领导安排,急诊室医生早就做好了准备,马上进行抢救。
半个小时后,急诊一室的门终于打开。
贺计飞急忙过去,说:“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病人刚做完手术,伤口并没有粘合。因为破损,导致盆腔内大出血,器官被严重感染。好在送得及时,血已经止住,应该没有大问题了。只是……”讲到这,医生犹豫了一下。
贺计飞说:“我、我是病人的姐姐,有什么问题,你直说,你直说。”
医生说:“器官被严重感染,部分功能受到影响,只怕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贺计飞愣了一下,“什么后遗症?”
医生说:“这个得看病人的抵抗力,还有康复程度。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好说,等病人出院的时候详谈吧。”
贺计飞说:“好的,辛苦医生了。”
随即,麻醉医生把易歌推了出来。贺计飞急忙安排随同的计生干部,协助麻醉医生,把易歌推进304病房,并将她抬到病床上。麻醉医生扯出床头的氧气管子,插在易歌的鼻子处,打开氧气。
刚忙完这些,范秋生火急火燎地进来。见到闭着双眼的易歌,他一阵慌乱,急忙俯下身子,焦急地说:“易歌,你怎么啦?你别吓唬我,你别吓唬我。”
麻醉医生说:“病人刚做完清创手术,麻醉药还没散,等一会就会苏醒,你不要担心。”
听到这话,范秋生才松了口气。他站起,看着贺计飞,说:“你们是什么人?”
贺计飞打量着范秋生,说:“我是青山镇计生办的贺计飞,你是范老师吧。”
范秋生说:“我是范秋生,你们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贺计飞说:“范老师,请注意措辞。是你老婆,不,准确地讲,是你女友易歌来撕扯我的衣服,因为她用力过猛,跌倒在地上。自始至终,我们没动她半根指头。相反,在出事之后,我们联系120,将你女友及时送到医院救治,才保住了你女友的性命。”
范秋生冷笑一声,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啰。”
贺计飞说:“我们是尽人道主义,用不着你来感谢。”
抱走我的儿子,把易歌逼成这样,居然以一句尽人道主义来搪塞,真是天大的笑话。范秋生呵呵两声,说:“贺主任,钱也罚了,结扎也做了,该把儿子还给我了吧?”
贺计飞支吾着说:“范老师,这是县领导作的决定,我做不了主。这样吧,你先好好陪着你的女友,等康复了,再谈这个问题。你放心,我们请了保姆,会好好照顾你的儿子的。”
儿子的事,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办好的。当务之急,确实是照顾好易歌,免得加重病情。想到这,范秋生只得忍着痛苦,说:“贺主任,请你务必照顾好我的儿子,等易歌出院了,我们会第一时间来抱儿子的。”
贺计飞支吾几声,急匆匆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