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一点，易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范秋生，她无声地抽泣着，流着眼泪。

范秋生伸出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说：“亲爱的，你受累了，你受累了。医生说你刚做完清创手术，得好好休养。等康复了，我们就去抱儿子，一起回老家。”

易歌摇着头，啜泣着：“抱不回的，抱不回的——”

能不能抱回儿子，范秋生自己也没底。可是，这个时候，他只能朝好的方面去想，朝好的方面去说：“贺主任讲了，等你康复，我们就可以去抱回安安。”

“真的？”易歌半信半疑。

范秋生说：“当然是真的，贺主任还讲了，要你放心，她们请了保姆，会好好照顾安安的。”

“不行，我得现在就去抱回安安。”易歌挣扎着，想起床。可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劲，她根本起不来。

范秋生握住她的手，说：“亲爱的，你别急嘛。”

易歌说：“秋生，你现在就去抱回安安，快去。”

范秋生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离开。明天下午，就明天下午，等你好一点点，我们就去，好吗？”

现在是一点多，到明天下午，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怎么熬啊？易歌不好再催范秋生，只得默许。

输完液，易歌熟睡了。

趁这个时候，范秋生再次拨梅姑姑的手机。可是，梅姑姑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梅姑姑请了病假，应该会在家里。晚上，我找个时间，去她家里看看。如果能见到肖副县长，那就更好了，可以当面求他，效果应该会更好。只是去求肖副县长，得带见面礼去，我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办啊？

易歌就穿一套休闲装，没带小包，不方便随身携带现金，身上肯定没多少钱。

忽地，范秋生想到了江尚。江尚在县城有房子，暑假他应该住在县城，可以向他借千把块钱。

五点左右，范秋生到医院对面的小吃店，炒了两份易歌喜欢吃的菜，打了两份饭，回到病房。

易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范秋生说：“亲爱的，起来吃点东西，好吗？”

易歌摇了摇头。

范秋生柔声劝说：“吃点东西吧，要不然，明天没气力抱安安呢。”

听到这话，易歌才点了点头。

范秋生搀着易歌，让她慢慢地坐起来。然后，他端着快餐盒，慢慢地喂她。

吃了一点，易歌就别开嘴，不想吃了。任凭怎么哄，她不再张嘴。没有法子，范秋生只得拿毛巾，帮她洗了把脸，又扶着她躺下。

范秋生一边吃，一边说：“易歌，等下我得去下江老师家。他的职称评审资料没有通过，打回来了，我得去问下情况。”

易歌说：“都这时候了，你要有心情管闲事？”

范秋生支吾着，说：“同事一场，没办法。”

吃完饭，范秋生打来热水，帮易歌擦了个澡。服侍她歇息后，他才出了病房。

江尚的住处在文汇路，是个二手别墅，有天有地。四年前，买这个二手别墅的时候，江尚还差四万，就是找范秋生借的。

从人民医院出发，有条小路，直插文汇路。因为是熟路，十多分钟后，范秋生便赶到了江尚的住处。

这一带，因为没有路灯，很是昏暗。

围墙的铁门半开着，里面传来灯光。借着灯光，范秋生摸了进去。

上了台阶，范秋生正要敲门，听到里面很是热闹，忙放下手，想判断一下里面有哪些人，方不方便进去。

“喻主任，范秋生这下没戏了，副校长肯定是你当。来，喻校长，祝贺你，干一杯。”

“要不是你拍到那些照片，关键时刻告他一状，我哪有机会翻身。来，好兄弟，干一杯。”

“喻主任，范秋生的高级职称应该也泡汤了，你得帮我想想法子。”

“江老师，你放心。明天上午，我就去周局那里，帮你打点打点。”

“那太谢谢了，我备了个小红包，五千，麻烦喻主任……”

声音渐渐减少，范秋生担心被发现，急忙踮着脚尖，慢慢地退出了别墅。离开很远，他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别墅方向。

我和江尚共事多年，虽然走得不是很近，可也算有几分交情。这次搞职称评定，和他虽然是竞争对手，我还是尽心尽力帮他做材料，希望他能顺利通过。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出卖我！

唉，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

拖着沉重的脚步，范秋生走出了文汇路。钱没有借到，他还是决定去下梅姑家。

梅姑家在八一街，属于城北。范秋生现在所处位置为城南，得横穿整座县城，才能到那里。好在县城不大，从城南到城北，打的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为了不引人注意，在八一街街口，范秋生提前下了车。步行几分钟，他便看到了那个特殊标志。

特殊标志的斜对面，就是梅姑的家。

咦，梅姑家门前，怎么停着一辆大货车？范秋生装作路人，一边走，一边观察着。

梅姑家的防盗门全开着，几个人进进出出，正抬着家具，往车上搬。

梅姑要搬家？范秋生怔了一下。走到前面，他转过身，走到大货车车尾，搭讪说：“老兄，你们这是搬哪去啊？”

搬运工说：“省城。”

范秋生说：“省城哪里？”

搬运工斜了他一眼，不再回答。房主是当官的，和搬运公司之间，应该有保密协定，不会轻易泄露住处地址。

范秋生走到门口，朝里面瞅了瞅，没看到梅姑，更没看到肖县长。他又掏出手机，拨梅姑的手机号码，还是拨不通。

梅姑应该有钱，这房子破落，早就要换。只是迟不换早不换，为什么选这么个时候换？可能是觉得儿子夭折，这个房子不吉利。不对呀，梅姑夫妇都在这里上班，要搬家也是搬到县城的某个高档小区，不至于把家具往省城搬？

走出巷道，上了天桥，站在上面，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范秋生真有跳下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