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食之祸,耳目所见不知其几人。”
——元好问劝诫不要奢侈放纵
“高俊,你这是要造反吗?”女奚烈东怒骂起来,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村民,村民们也很想抗议,但是看着军兵的寒光闪闪的枪尖,一个个都噤声了。
本来高俊想直接顶他一句:“我就是造反,你能怎样?”但是何志也轻轻碰了他一下,高俊这才注意,刚才还在欢呼的军兵们听到造反两个字,就好像烧红的铁水灌进耳朵,,全都惴惴地安静下来。
“造反?我是官,你是民,我还用造你的反?”高俊顿一顿,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人群一下子哄笑起来。
“女奚烈东,你藐视上官,擅杀人犯,我看你才是要造反,念你当年也多曾为国家出力,饶你一死,家中浮财,全部充公。”
“高大!你……”女奚烈东觉得这世界黑白颠倒过来了,怎么我成了造反的人了?一时间气血攻心,眼珠一翻,昏死过去。
“正户们!军兵们!驱口们!诸位过去都受了苦,正户们战场厮杀,没几个能活到四十,驱口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来的粮食却进不了自己的嘴,以至于父母沦丧,子弟托身为奴。而有些人却不用劳作、无需流血,却能肥马轻裘,锦衣玉食,他们穿的是我们的皮肉,吃的是我们的血汗!”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着高俊的话。
“本官就是驱口出身,是大家的兄弟姐妹,今日本官就要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大家有田同耕,自食其力,奖勤惩惰,为国效命。天道酬勤,流血流汗之人最为可贵,不能让勤奋之人终生困苦。”高俊挥舞着拳头:“自食其力,天经地义!”
“自食其力,天经地义!”大家狂呼起来,气氛再一次被点燃。
当天晚上,高俊在军营里设置了指挥部,而何志也在小山墩堡设立了百户公廨,两人开始了下一步工作。
村里的土地籍册非常好找,但是实地测量并不好办,一连几天,何志也骑着马,在不同的寨子之间跑来跑去,实地进行勘测。
“所以,周长一样,面积不一定一致,你们要如此计亩,也可以数垅数,这个办法更实用一些。”何志也口干舌燥的讲了一番如何测量面积的道理,但是几个人都听得半懂不懂。只有赵汝凡大概理解何志也的意思。
看着何志也忙成这样,张成武有些过意不去,悄悄的告诉何志也:“不需要这么忙。”
“大家都不会算面积,到时候土地分出来肯定不公平。”
“我倒是相信何先生算的是对的,可是这帮人不相信呢,他们都觉得何先生您是无事生非,是打算给大家少分一些地。何先生,对付这帮人的经验你不如我,依我看,倒不如让他们自行分地,反正没人愿意让别人占便宜,每个人肯定都能想分到足数,先生让他们大胆的自己分地,检查一下有没有人超过数量就好了。”
“言之有理。”段钟、赵汝凡几个人都赞同。
这个办法果然见效很快,不到十几天的功夫,各家的土地基本分好,张成武亲自带人树立土地界碑,给各家签发了新的土地契据。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官地变得十分稀散破碎,大块连片的土地只剩下了两块,都是原本纥石烈端的土地。
破碎的官地自然被各家请射租赁了,何志也看着大块的两片土地若有所思。
“该化解的矛盾咱们都差不多压制住了,下一步该攀一攀科技树,准备足兵足食了。”何志也是这么对高俊说的。
高俊认真的点点头,分地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高俊还是计划争取提高农业的技术水平,最起码要利用自己的权威修一些灌溉设施。
“你来看看这个。”何志也摊开一张图纸,第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标着一些均匀的线条,旁边还画着不少图例。
“这是你画的?是什么东西?”高俊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这好像是一幅灌溉线路的地图。
“我哪画得出这个东西,这是押剌百户的一份改造计划,利用水利灌溉、修建水碓、合理安排养鸭、种菜的土地,还有桑林。”
“那这是谁画的?”高俊十分惊讶,看得出来作图人胸中颇有丘壑。
“玄空法师!”
之后几天,高俊、何志也、玄空法师三个人,几乎踏遍了押剌百户的山山水水,一路之上指指点点,两个人绞尽脑汁想一些和农学有关的东西,偶合玄空法师所得,这位工科和尚就刨根问底,三个人倒是有了不少规划计划。
十月初,怨灵又来了一次,通报了死亡人数到达近四十万。
等到十月七日,女奚烈东家查抄结束,高俊也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从女奚烈东家里查抄了粮食200多石,纥石烈端家里粮食700多石,完颜白撒吓得心惊胆战,主动要交出50石粮食,另外几家大户当家人已经死去,更是惶惶不安,一个二十人长家里竟然送了三百石粮食,但是这些馈赠都被高俊客气的回绝了。
高俊自己的想法是,只分土地,不分浮财,如果连每个人的个人积蓄安全都保证不了的话,必然会造成怠惰,产生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情绪,反正现在手上的粮食足够支撑到明年夏收。
但土地还是要分的,高俊和何志也讨论过很多次,不能让农民们把收入都投到购买地产当中,资金都流向了地产,造成的是地价虚高,再就是工商业缺乏基本的发展资金,唐末以来商品经济已经小有发展,是时候来一下锦上添花了。以后,可能是十几年后,要想办法让富裕地主们把兴趣从占领更多土地转向投资工商业。
“公家的仓库里面没粮,你们这帮人倒是盆满钵满。”高俊特意见了女奚烈东一面,这几天,女奚烈东早就被折磨的没了脾气,老老实实的对高俊认错,高俊当然也不好意思再横加指责,微微责备两句,就要他勤恳种地,早晚必然重新致富。
“高俊,不杀你,我誓不为人!”女奚烈东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咬牙切齿的怒吼,但是随即想到左邻右舍可能听得见,又急忙闭上了嘴。
十月十二日,何志也牵头的“押剌百户行政公廨”正式挂牌,何志也担任主事,张成武任巡检,赵汝凡任押司,孛涅察尔任主簿。
“这官名太不正式了。”何志也看着自己的草台班子无奈的想,耳边都是纺车的声音——公廨的办公地点在原本纥石烈端宅院的前院,而绣工们还在后院继续工作。
十月十七日,全百户原有的两万两千亩土地重新分配完毕,驱口和奴婢们都重新分到了土地,而承安年间括来的八千亩土地则被何志也标记好,准备下一步的返还工作。
十月十八日至二十二日,驱口、奴婢正式上户籍,成为正户。
军兵们五人一队下乡宣传,李小七的少年军们也编出无数的歌谣,领到户籍牌子的人们含着热泪,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象征自由与平等的这方小木牌,看不够一样的看着自己分到的土地。
因而还催生了一个现象是“闪婚”,大部分政府并不关心奴婢的生产,单身奴婢数量极为广大,趁着这次上户口的机会,不少刚刚结识了才几个时辰的奴婢直接组成一家。何志也看着都觉得好气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