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高家军的中高级军官,要么就是高俊最亲近的那些人,对于他们的口风,高俊心里多少有些把握。这些人也很快明白了高俊的打算,大家立刻分头准备起来,继续寻找药材,医员和绣工们进进出出。
又经过连续两天的用药,虽然连续的下泄让高俊苦不堪言,但是几位医员的心情却越来越轻松,排出的东西颜色逐渐变得正常,说明原本的邪气日渐消散。高俊得知他们的治疗方法后,沉默了很久,谁都不知道,高俊正在思考有关医学的问题。
中华民族曾经拥有令人骄傲的医学成就,但是差不多也是在宋元时代,儒医合流和理学盛行,医学进步停滞,曾经由华佗大力发展的外科技术逐渐冷落,汤药成为了治疗的主要手段,虽然为未来的医学发展积攒了成百上千的验方,但是治病手段始终没有长久的突破。
与此同时,欧洲的医生们逐渐扔掉了蚂蟥和水蛭、否定了所谓的体液理论、也不再往病人的肛门里灌东西了,等到清朝末年,中医与西医相遇的时候,中医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在这个时代,无论中医西医还是绿医都很难对付腹腔感染,哪怕是阑尾炎都很有可能要人命,这让高俊意识到了发展医学的急迫性。
高俊醒来三天后,陈郎中断定邪气已经清除,下一步就是引虚就实,加以食补了。
潘正这天出来的时候心情轻松,这几天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甚至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李铭从后面快步赶上,和潘正肩并肩的走。
“没有想到这种治法果然有奇效,听陈郎中说,采用攻下法之后,邪气逐渐被驱散,排遗看上去也正常多了。这次高郎君能够转危为安,陈郎中当然是首功,你找到甘遂也功不可没啊。”
李铭听到这句话,立刻红了脸:“潘副指挥,我可求求你了,千万别把那天晚上的事给说出去。”
“我当然不说,你也真是的,居然被两个女人吓成那样——她们俩现在在哪?”
“她们用锅底灰把脸涂成那样,换谁不害怕?我还真以为我见了鬼呢。这母女俩可奇怪,死活不愿意去陈佐史那里,我只好让她们俩现在药铺里躲着,绝对不准出来。”
“咱们打仗,这些平民必须集中安置。”潘正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夜里,当他闯进李铭所在的那座药铺时,李铭被吓倒在地,而且水火并进。而在他面前是同样两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其中一个年纪稍长,大约有三十岁,穿着月蓝色的单衣,虽然眼看着又瘦又衰弱,但模样还是周正。
被她护在怀里的是一个才十四五的小姑娘,手脚瘦的像是木棒一样,脸上涂的都是锅灰,此刻被泪水一冲,让刚冲进来的潘正都吓了一跳。
吓尿裤子的事被李铭坚决要求潘正保密,所以就没有再叫人来。这两个女人还没有被立刻拉近平民安置的地方,潘正让李铭自己赶紧想办法把她俩送过去,既然眼下还在战斗,那么就不能放任这些于家庄的人到处乱跑,万一他们煽把风点把火,潘正可受不了。
“那我带着两个人去抓她们俩吧,说实话,这两个女人还算好相处,她们并不是于家的人,应该不至于为其卖命。”
一说到这里,潘正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两个女人可用,先不用送到陈秉彝那里。”
当天中午,高俊在病床上听取潘正和李铭的汇报:“如果想要欺骗刘二祖的话,最好还是用当地人,我们找到一对姜姓母女,很适合完成这项任务,我们就在这对母女面前演一出戏,放出高郎君您病死的假象,然后找个机会故意让这对母女溜掉。”
“姓姜……是很长寿的那种姜吗?”
“不是,是姜子牙的姜。姜家娘子今年三十一岁,本家姓王,第一任丈夫是害病死的,带着女儿嫁给了这个姜郎中,因而母子都改姓姜,没有想到姜郎中也死了,女儿叫姜白青,今年十四岁。”
“这名字已经很不错,是读书人?”
“倒也不是,这个名字还是小名,白青是种药材。”
“好啊,不愧是做郎中的,比咱们家生了女儿就叫大娘小妹的强,女孩也应该有个正经名字。你们为什么想用这对母女来传递消息呢?”
“据我所知,姜郎中不是于家庄人,是四五年前才刚刚搬到这里的,一来到这里就饱受欺辱,因而抑郁而死,随后就被于家的人霸占了药铺,可却还用这对母女继续在药铺里面跑腿。”潘正顿了顿:“这说明了三点,第一,这对母女和于家有仇;第二,于家却对这家母女比较信任;第三,这对母女舍不得药铺,所以不会远远逃走,被咱们放走之后,应该会去于家庄那里。”
高俊点点头:“你说的很不错,但是我担心这对母女不能让刘二祖中计,这还要李铭你帮帮忙。”
……
当天下午,姜家母女就被凶神恶煞的军兵抓到了高俊所在的宅院,狠狠的扔进院子里,迎面走来的是一脸凶狠的潘正。
“臭婆娘,算你走运,给你个差事,在这里照顾我家头领,伺候的好了,有的是银子给你,要是有个闪失……”潘正猛的把刀抽了出来,顿时把这对母女吓得连连磕头。
“快,快取水来。”白卉从屋里打开门,探出头来大喊:“又发热了!”这对母女赶紧去打水来,母亲走的慢了点儿,被白卉狠狠给了一个巴掌:“卖‘哔——’的臭婆娘,给老娘麻利点,要是我家头领的伤好不了,老娘宰了你!”
姜家母女度过了整整一天生不如死的日子,这帮军兵一反前几天在门缝里看到的常态,变的极度凶恶暴躁,除去那个叫李铭的头领,对自己还算照顾有加之外,剩下的人对于两个人都是非打即骂,尤其是母亲。
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头领这几天连续发热,据说伤口有大片的溃烂脓肿,一进屋里就能闻到那股身体腐烂的味道,只见几个大夫在屋里面钻来钻去,一个个面色灰白。
第二天中午,母女俩刚刚把倒好的药送进来,只听门口一声惨叫,两个人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院子里一滩血迹,两个军兵将一个医员拖了出去,潘正还在擦着带血的刀,嘴里忍不住骂着:“全是放屁,治不好头领,你们全都得死。”
见到此情此景,母女俩陷入到巨大的绝望当中,非常真心实意的希望高俊不死,然而希望总是会落空的,就在第二天下午,进出的医员和绣工明显增多,而且个个脸色惨白,潘正又砍死了两个郎中,十分凶神恶煞。
黄昏传来消息:高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