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骑兵的追击非常猛烈,溃兵不断的被砍倒,两人说话间,蒙古人突刺的枪尖都快伸到僧虔的鼻子底下了。甚至于高俊隐隐的可以听到马蹄敲到地面上的声音,即使是松软的泥土,数千枚马蹄拍出来的声音也非常的震撼人心。
温撒普贤奴汗水涔涔,眼睛又酸又痛,但依旧瞪大着紧盯着对面的情况。
“这两千人都进来了,都在芦苇荡里面了,前锋已经到达预定的截击线。”
“他们的队伍有多长?”
“前后可能有一里之长,有两千名骑兵呢,分散成一个扇面,都已经进来了!”
蒙古人的应对措施并没有超出高俊的意料,他们排成宽阔的横队,准备截杀那些逃走的人,这样的罪行,面对强有力的突击是脆弱的,而且在这里也不容易集结起来,劫机的最好时刻已经到来。
高俊微微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摆动旗帜,示意不远处的郭仲元,那边的回复是,已经做好准备。
高俊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坚决的下达命令:“全军预备!”
豁儿亦怜真和其他蒙古勇士一起飞奔前进,想急速通过这片沼泽地,继续追杀敌军,突然听到了尖锐的金属振鸣的声音,在唢呐声中,刚才还寂静的芦苇荡里,突然竖起了一面面旗帜。
前排的蒙古骑士们大吃一惊,整片芦苇荡一下子站起来上千人,都穿着黑色的衣甲,手里是长枪和锋利的战刀,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们。
扯儿必顿时知道事情不好,这个地形,骑兵的作用是很小的,郭宝玉也惶急不已,但是现在招动旗帜已经晚了。
几声木柝响,花帽军们也随之站了起来,他们的毡帽极为显眼,但是久经战阵的蒙古人们首先看到的是他们的弓箭,那都是步射的大弓,在好箭手手中可以洞穿盔甲。
刚刚逃过高俊人马所在位置的纥石烈师靖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高家军已经强到这等地步,敢和黑鞑骑兵硬碰硬。
“都别跑了,给我就地休整,跟在他们后面!”师靖愤愤的想,绝不能让高俊一个人独揽反击的功劳,今天哪怕是死在这儿,也是输人不输面。
师靖治军至今也算有些成效,居然还真有数十人考虑了一下,就留在了这里。
部分其他单位的金军也留在原地,决心一块参加反击,这是高俊始料未及的事情,不禁对这帮人刮目相看。平心而论,高俊要是处于逃亡的位置上,大概是不会愿意反身相助的。
在这蒙古人迟疑的片刻,高家军的军兵们已经看清了敌人,这就是高俊的目的,就本质而言,这次战斗是反击战,而非伏击战,其重点在于对对手造成持续打击,使其溃军无法收拢,短时间内不能重新作战。
高俊举起右手,刘德仰头,唢呐嘹亮的声音刺破苍穹,催阵鼓声鼕鼕激荡在芦苇荡的上空!
高家军发出大声的怒吼:“虎!”
在木柝声中,高家军开始前进了,马匹难行的芦苇荡,他们却如履平地,这是因为预定的冲锋路径上铺满了干草和木板,但是在蒙古人眼里,敌人丝毫不受芦苇荡的束缚,过来捕捉他们了!
最前头那面旗帜白底,上面有一匹灰色的骏马,这是僧虔亲领的那个都的认旗,这幅画是为了纪念跟随他数年的僧虔大灰,他最喜爱的那匹战马,曾经陪伴他度过泰和南征的岁月,结交了唐括合达、温敦杰这些人,很可惜这匹马死在了妫川道上。
“大家跟我冲啊!”僧虔一马当先(虽然没有马),在之前的陪尾山夜袭战中,同样是两面夹攻,僧虔的损失就比冯达大,这让他心里一直不甚服气。当初,自己跟温敦杰透露了实情,害得高郎君十分狼狈,本以为从此失去了高郎君的信任,万万没想到高俊居然不计前嫌,将他定为全军的虞侯,现在又将一个精锐的旗交给他,信任不可谓不深。如此一来,僧虔当然没有理由在此刻心生畏惧,贪生怕死。
僧虔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僧虔七虽然不及冯达旗精锐,但是也有两个老牌都,张大春和蒲察勇这两个老军使就在自己的旗中。
再加上僧虔本人亲领的都,这三百人绝大部分都是经过数次战斗的老兵,对于眼前的厮杀战场十分适应,他们排成松散的队形,两三人一组,以宽阔的横队向敌人发起了迅猛的反冲击。
在豁儿亦怜真看来,眼前原本只有逃亡金军的芦苇荡,似乎一瞬间站了起来,树立起无数的旗帜,中原人奇怪的唢呐声此起彼伏,然后从一片灰黄色当中就蹿出无数敌军来!
“主啊!”豁儿亦怜真感觉冷汗直冒。
站在前面的蒙古士兵猝不及防,他们身上穿的是皮甲,胯下的战马也没有具装,成群的一丈长枪戳来,哪里有躲避的功夫,马蹄现在淤泥之内,腾转跳跃极为缓慢,转眼间就一连被戳死十几个。
僧虔身上虽然穿着厚厚的盔甲,但是跑的速度是最快的,他右手按着长枪,左手按着长刀,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调整至非常自然的状态,每一块肌肉都能够灵活的反应。
离他最近的那名蒙军士兵也架起长枪,试图冲过来将僧虔挑开,那真是一把不错的马枪,枪杆上缠着铁丝,这使它可以承受相当的弯折,具有极好的弹性和韧性——只可惜这点距离实在不够马匹驰骋,松软的地面也不能提供足够的速度,他慢腾腾的动作简直是到僧虔面前来送死。
如果是没有入伍,没有见过阵仗的新兵的话,也许会对战马和骑兵感到天生的畏惧,可僧虔不是这种人,右手一挥长枪,画出漂亮的弧线,已然磕开了马枪的枪头。那名蒙古士兵惨叫一声,两只手被划开了巨大的伤口,长枪掉在了地上。僧虔像幽灵一样一瞬间转到他身边,直接将这名蒙军士兵从马上拽了下来,然后用左手将长刀的刀尖按进他头盔的缝隙中去。那名蒙古士兵惨叫一声,血淋淋的双手猛地一伸,然后就缓缓落下了。
另外几名蒙古士兵没有打定主意是前进还是后退,四匹战马绞成一团,谁也不能前进半步,就在这个时候,僧虔旗下的几名军兵已经冲了上来,韩武平是第一个,忍受了多年的怨气需要发泄,全家死时的惨状在这几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需要用血来洗刷,长枪猛的一伸,刺中了一名蒙古骑兵的后腰,那人惨叫一声,声音就像是十头豹子或者五头老虎那样巨大。
那人负痛不过,缓缓滑了下来,但是韩武平对他已经没有兴趣了,又刺向下一名蒙古士兵,那人用铁刀抵挡着,力气倒也颇大,几次挑开了韩武平的枪尖,但是他终究只能对付一名对手,另一名士兵也趁势一枪刺中他的后背。